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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梦魇(上)(1 / 1)

肖南回眨眨眼,让微湿的露水从眼睫上滴落。  山里的夏夜,仍有微风吹过。山头软草低伏,风行而过时隐隐约约露出三道趴伏的身影。  他们在这山头上已潜伏了半个时辰,此处视野开阔,从昏河河畔的滩涂地到沈氏盘踞的山坳处都可尽收眼底。  然而夜色再次降临黑木郡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鹿群消失在了滩涂地,月光下,平整的黑沙上连一只水鸟也瞧不见。  今夜无人出港。江面分外安静,一艘船也没有,纤夫船工更是不见踪迹。  火焰在那些石窟深处安静地燃烧着,远看群山仿佛长出了红色的眼睛,像那传说中名为祭马的神明,就在黑暗中冷漠地俯瞰着人间生灵。  先前身在其中不易察觉,如今远眺才能发现,那石窟实则处在一片山坳环抱的坑洼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天坑,坑底四面通达,密密麻麻的小路穿梭山体之间,即使身在高处、也难分清每条路究竟何去何从。  而在这坑洼的正中央,有一片红色碎石铺成的圆形广场。广场上黑漆漆的一片,反倒没有一点火光,只能接着月光窥得一二。  他们料定沈氏会提前有些动作,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动作。  上百名年轻男女跪坐在广场中央、低声吟诵着听不懂的符文,其中最年长的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所有人肩踵相接、围成一个巨大的圆,而圆圈起始点正对西方觜宿第一宫的鹿首位,那里站着一身素麻衣衫的沈石安。  不知过了多久,沈石安终于动了。  她从那圆圈的起点开始、沿着围坐的人群边走边巡视。她走得很慢,视线划过那些年轻面孔时,带着一丝慈祥的笑意,而那些接受这视线洗礼的男女,全都低伏着身体、并不敢抬头看她。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如此驯良臣服,他们似乎在虔诚地等待着什么,神情同去寺庙祈求神明庇护的人一模一样。  肖南回看得啧啧称奇,胳膊肘轻轻推一推身旁的男子,压低嗓子道。  “你选美人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阵仗吧?”

她这话问得有些没过脑子,等反应过来才觉察到有些不妥,那人却已接过她的话头。  “确实没有。”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肖南回不说话了,更不敢回头去看趴在她身侧的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远处的沈石安身上。  终于,那沈石安的脚步停住了,她的视线落在人群中那个显得分外圆润的矮胖身影上,眯起眼细瞧那圆溜溜的脑袋、短胖结实的四肢、还有那一地吃剩的杏核。  肖南回的心瞬间漏跳半拍。  是那个孩子。  “抬起头来。”

沈石安的语气很是满意。  那女童却似乎是被吓住了,半晌都没动弹,圆润的身子抖如筛糠。  沈石安皱起眉毛来,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老妇见状走上前来。老妇伸出手来、摸过那女童的前额、头顶、后枕,不住点头。  “天中饱满,后山平坦。恭喜家主,选中佳品。”

沈石安走上前牵起那孩子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种孩子气的天真和甜美。  “害怕吗?”

女童仍是不说话,只是颤抖。  沈石安向那老妇伸出一只手,老妇便从身后那竹篓中摸出一颗糖来,放在沈石安手中。  沈石安捏着那颗糖、凑近女童的嘴唇,声音中带了几分蛊惑。  “来,吃糖。吃了糖就不怕了。”

女童犹犹豫豫张开嘴、糖便进到她口中,那老妇随即一边牵起她的手、一边牵起那沈石安,转身向亮着红光的石窟走去,而那一众少男少女也都紧随其后,进入石窟深处。  肖南回从隐蔽处站起身来,风将她脖颈的冷汗吹散了些,她斟酌一番对身旁的人说道。  “我去探下。你留在这,让丁未翔陪着你。”

说到这她还嫌力度不够,又苦口婆心地补充几句,“这沈家处处透着凶险,今早去见那沈石安,她明显对你有所企图,也未尝不可能是故意做这一出戏引你前去。那石窟又是封闭空间、易进难出,若是遇到什么不可预测之事,我一人尚好逃脱......”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男子已站起身来,瞧了瞧面前女子认真的神色,轻飘飘问道。  “你认得路吗?”

肖南回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丁未翔的笑声随即飘过,那笑声中带了几分不大友善的嘲讽之意,令人颇为恼火。  肖南回追上前去。  “你笑什么?”

丁未翔转过头来,板正的脸上一丝不苟。  “我笑了吗?你听错了吧。”

她还要再追究,夙未也跟上前来。下山的路略有些陡峭,气氛渐渐沉默下来。  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们......不会真的对那孩子做些什么吧?”

夙未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晃荡着。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女童便是沈石安挑选的下一个容器。”

“什么容器?”

“沈家现任家主沈石安,生于涅泫覆国末年,如今当是百岁之身,怎可能是个未及总角之龄的孩童?”

肖南回脚下一顿,瞬间想起那老妇于垂花门下对她说过的话。彼时她以为的刍狗一说,不过是像碧疆一些古老村落的活人祭一般原始野蛮。而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彻底明白过来那些孩子的真实用途。  他们连祭品都不如,只是年老且愚蠢的当权者、通往长生之路上的傀儡衣衫罢了。  “只是挑选成为侍神容器,为何要一定要是孩童?直接挑选长成者岂不是更快更好?”

“息慎族人认为,人的肉身里盛装着灵魂,就像形态各异的容器里装满水一般。一具身体本来便只容得下一个灵魂,如果有旁的东西硬要闯入其中,那便会因为不相容而发生冲突。一个年及弱冠男子的灵魂、同一个不过总角之龄孩童的相比,总是要强壮坚定许多,不容易被撼动,更不容易被驱逐,即便一两次降神成功,也往往不能长久。所以,要想拥有一个长久的、不易出岔子的容器,或许便要从其很小的时候开始培养,摧毁他的心智、削弱他的自我感知,使之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傀儡。”

仿佛有一条细线在脑海中一穿而过、将先前种种碎片连接起来,肖南回几乎脱口而出道。  “我知道那邹思防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之前我一直以为,仆呼那是知晓晦日祭上你会拿出三枚玉玺,所以才扑向的焦松县。可那晚我却在行宫中碰到了那个诡异的宫人,那许睿分明是冲着我、或是冲着什么东西而去的。如果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在发现长宓台上的秘玺是假的之后,绝不会再冒险潜入行宫中。”

“如果说,仆呼那中只有一人可以感知秘玺的存在,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出现在焦松县的那个‘邹思防’。或者说,是当时邹思防身体里的那个人。除此之外,那夜我在行宫遇见的那个宫人,也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这一切看似荒唐,实则有着一层微妙的联系。那便是,邹思防和那名叫做许睿的宫人,在现身日之前,就都已经毙命了。”

人的灵魂离开身体后,如果肉身还在,那便会有别的东西来占据其中。  可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前方的身影一顿,夙未半侧过脸望向她,神色在夜色里有几分晦暗不明。  “你所言不错,但还差漏了一层联系。邹思防曾因奇毒而生命垂危,许睿死前曾是内殿寝官,亦在行凶前数日有过病重告假的情况。而此二人出现异兆之前,很可能都曾接触过秘玺。”

对,她想起来了。那许睿的尸身上,曾有一处微小而不易察觉的刺点。只是不知那刺点是否就是接触过那秘玺后留下的痕迹......  “所以,这就是你没有将那东西带在身边的原因吗?”

夙未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丁未翔打了个手势制止。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接近石窟入口。小心起见,三人便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然而各个石窟内除了火光外仍不见一人,那些少男少女连同沈石安,就仿佛走入虚无之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肖南回不死心,在那处最大的主窟四周仔细探寻了一番,最终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那块被火油环抱的石台正下方竟是空的,黑黢黢的洞口就开在其背后的地面上,洞的深处隐约透出些火光来,露出一条窄而陡峭的石阶。  丁未翔上前看了看,脸上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主子和肖姑娘留在此处,我下去探一探。”

肖南回转了转眼珠,轻飘飘道。  “你认识路吗?”

让人吃瘪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丁未翔一窒,肖南回恨不能叉腰仰天大笑三声。但为了接下来的一路同行,她还是忍住了。  “这道口看着如此狭窄,你的身形怕是不大方便,还是我下去探探。”

丁未翔显然不肯,正要开口驳斥,一旁的男子终于开口。  “不如你们俩下去,我留在此处等你们......”  “不行!”

这一次,肖南回和丁未翔终于统一了阵线。  夙未摆摆手,下了定论。  “那便还是三个人一起吧。”

进入地下的这段石阶比方才的山路还要陡峭,丁未翔打头阵、夙未在中、肖南回殿后,三人再次沉默,就着四周晦暗的光线一路下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四周空间瞬间开阔起来,原来是一处地下石窟。石阶围绕着石窟内壁盘旋而下,像是一条蛰伏冬眠的巨蟒,蛇头便直通那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石阶旁点着许多长明灯,灯火映亮了石壁上赭色的壁画,依旧有许多符文花样掺杂其中。  从颜料剥脱褪色的情况来看,这些画的年岁远不如色丘别梦窟中的久远,画技与意境也是差了太多。描绘虽然精细,但落笔却极为拘谨,用色也很单调,似乎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才画下的。  肖南回的视线匆忙掠过那些壁画,因为心系那消失在洞口的沈石安,她本无心去细瞧那画中描绘的内容,但就在她要收回视线之时,有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幅近乎占据了半面石壁的巨大壁画,画上大半被赤红色的火焰覆盖,火焰中似乎又有无数人头攒动,火焰的中心站着一个人,双臂平展、双手张开,虽穿着僧袍,面目却十分狰狞可憎。  但这些都不是令她驻足的原因。她在意的是那丑僧左手手腕上的东西。  尽管这世间佛珠大同小异,但她就是觉得那串佛珠很是眼熟。或许是因为那些大小不一的珠串,又或者是因为那种稀少奇异的色泽......  “那画中人,或许是我的师父无皿。”

肖南回愕然抬首,发现那人也在打量那幅壁画。  “你师父......当真生成这个样子?”

夙未沉吟一番,似乎是在回想往事。  “我拜他为师时,他已是耄耋老者,但也绝非画中的样子。想来是画这画的人,对他有些成见吧。”

这何止是有些成见,这得是不共戴天之仇才能将一介僧人画成这副尊容啊。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末了又令她徒生遗憾。  “他既已是这画中人,想来是知晓不少这沈氏的秘密的。只可惜他已不在,这画中的秘密也无人知晓了。”

“我看倒也未必无人知晓。”

男子的声音冷到了谷底,“到底是这些年捐的香火钱太多了些,令那守着穷山恶水的和尚都学会了说谎。”

****** ****** ******  永业寺大殿,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油灯前。  年轻住持狠狠打了个喷嚏,随后吸了吸鼻子。  奇怪,如今正是仲夏,按理说早已过了夜凉侵体的时候,怎么反倒觉得后颈有些发寒。  他瞧了瞧眼前才点了一半的油灯,只觉得身上的袈裟越来越沉、端着油钵的手腕越来越酸。  他清了清嗓子。  “烛鱼?”

大殿外无人应声。  一空瞄一眼殿外天色,不过酉时刚过,他那懒徒儿贪睡的时辰可是越来越早了。  定了定神,他又清了清嗓子。  “瓶儿?”

大殿外依旧无人应声。  一空盯着眼前的木鱼,拿起一旁金包铜的小锤狠狠地敲了三下。  “宝伞!”

半晌,一个半高不高、瘦似伞柄的小沙弥踉踉跄跄出现在殿门前。  “师、师父,怎么了?”

一空深吸一口气、恢复平和,继续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油灯。  “方才听见山门处有人摇了铃铛,可派人去看过了?”

宝伞一手抓着有些不合身的裤腰、一手去提趿拉了一半的鞋子,在殿门前扭来扭去。  “好、好像是烛鱼去看了,还、还没回来。”

一空去添灯油的手一顿。  “去了多久?”

“不、不到半个时辰。”

一阵微风吹过,那盏方才点亮的油灯突地灭了。  搓了搓手指,一空提起袈裟、站起身来。  “刚想起来,今日似乎是忽彻尔古佛的佛诞日。”

忽彻尔古佛?那是什么佛?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小沙弥偷偷挠着脑袋,担忧自己的无知被住持看破,住持却再次开口。  “今夜晚课停一天吧,去把大家叫到大殿来守夜。殿门关好,天亮才能出去。”

宝伞垮下脸来,以为是自己懒惰挨了罚,可又觉得这惩罚来得太重了些。  “师、师父,我、我觉得......”  一空走近他几步,突然伸手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不多不少,整整三下。  “快去。”

宝伞一愣,不再做声,双手合十应下,转身跑远了,瞧着是比来时矫健了许多。  大殿后两三个院子之外的香积厨,另一道身影正鬼祟地贴着墙根移动着。  郝白怀里揣了三只烧饼、前襟处兜了四五枚鸡蛋,脚下生风,脸上都是收获的喜悦。  他深谙在敌人地盘上暗度陈仓的方法。想当初,他可是在碧疆那土匪窝里呆了俩仨月,偷过的鸡蛋、薅过的羊毛数不胜数,区区一个荒野破庙,岂能拦得住他?  三拐四拐出了堆柴火的后院,他直奔藏经阁而去。一想到一会可以美滋滋地烤上几只新鲜的蛋饼来吃,他便觉得唇舌生津、好不美妙。  然而一跨进那殿门,他便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做事的地方虽然凌乱,但东西摆放位置他向来记得清清楚楚,绝不该是眼下这副光景。  殿内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没有半点遮掩,透着一股不耐烦和急切。  殿内的烛火走时只剩了半拉灯芯,如今已经灭了,他只能现点了一盏油灯,向前望去。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人腰间佩着的细窄软剑,格外有些眼熟。  然而他那双久在黑暗中研习草药典籍的眼睛,如今已有些昏花,实在不敢确认自己所见。  “鹿中尉?”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动作一停,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郝白吞了吞口水,拎着油灯又凑近几步。  昏黄的烛火照在黑羽营细密的甲衣上,反射出一片如昆虫甲壳一般的光泽,像是沾了一层油......或是血。  郝白蓦地停住了,怀里的烧饼鸡蛋纷纷落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胆魄心肝。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赫然就是鹿松平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分外僵硬,像是有人带着一张劣质的□□在同他讲话。  “你把东西,放在哪了?”

郝白眨眨眼,两条因为没用晚膳而有些发软的腿、悄悄往后挪动着。  “什么东西?”

那‘鹿松平’没有说话,而是“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剑。  郝白立刻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声音也颤抖着提高了不少。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在那边。”

他胡乱往那旧书架间一指,对方却没有动,剑尖向前一伸,仿佛银蛇吐信。  “你来拿。”

郝白僵了僵,盯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小心往书架的方向挪着步子。  三四层的旧书架上落满灰尘,只有最下面一层因为要放置东西而清理了出来,如今上面盖着一块黑乎乎的皂布,瞧不见布下面的东西。  “快些。”

那‘鹿松平’开始催促,他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去掀那盖了一半的皂布,另一只手却缩进袖间。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那块布,与此同时将袖间的东西一股脑地洒了出去。  一股细烟裹着黑布劈头盖脸落在‘鹿松平’头上,郝白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庆贺两声,一道银光从上劈下,将那黑布一分为二。  他只来得及退开半步,便觉得左肩一凉,半边袖子已和衣裳分离。  白衣郎中吓得腿软,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嗫嚅着。  “杀人了,杀......”  他刚哼唧了两句,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重物撞击落地的声音,颤颤巍巍回头一看,便见年轻和尚正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  地上一只巨大的木鱼滚着滚着终于停下来,而那‘鹿松平’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知是那迷烟生了效还是木鱼立了功。  “一、一空?”

郝白心有余悸,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衣衫不整很是狼狈。  眉目清秀的和尚瞥了他一眼,挂心的显然另有他物。  “东西还在?”

郝白点点头,快步走到一旁煎药的火塘前、将那方方正正的东西摸了出来,赶紧揣入怀中。  一空挥了挥袖袍,试图驱散空气中那股子细烟,但一开口还是咳了两声。  “郝施主可是这几日大有所成、研究出了什么制胜秘药?”

郝白一顿,随即沉稳开口道。  “祖传方子,管用得紧。”

废话。  那是他为了偷鸡专门配的迷药,一只鸡一般用上二钱足矣,他为了多偷几只带了四两,方才全用上了,药翻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语毕,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巨大的木鱼上。  “住持方才祭出的可是专为克制这邪魔外道的镇寺法宝?”

一空也是一顿,随即平静开口道。  “传寺之宝,有些加持。”

当然。  那木鱼里塞得可是他攒了半年的香火钱,一个月少说也能有二三十两,半年就是一百多两,这重量砸下去,寻常人恐怕非死即伤。  先前旧怨仿佛一笔勾销。白衣郎中和年轻僧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小心看了看那昏死过去的鹿松平,突然默契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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