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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之死(1 / 1)

康王别宫就在纪州彤城。如今正是盛夏时节,也是彤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接连几个月的酷暑和干旱令彤城水贵如油,城外好几处村庄都要跋涉数里才能打到水。  这样的地方对外来人都很是警惕的,加上康王遇刺一事,彤城实际上已形同无主之城,城中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搬空了大半。若非天不落雨,通往彤城的官道上恐怕早已杂草丛生。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下,镖局的生意倒是好得不像话起来。城中的有钱人们纷纷掏银子保命,举家撤离彤城,运气好的时候,一单普通的护送便能赚得百两银子。  肖南回瞅准这是个机会,想办法在镖局的护卫队里寻了个差事。她和伯劳身手都好,混口饭吃不成问题,顺带跟着在彤城外的官道走了几趟,也算是混了个门清脸熟。  万事俱备,现在只差一个机会,一个进城的机会。  现如今的彤城是出城容易进城难。  康王死后,其下十万大军暂由纪州牧鹿松平掌管。那鹿松平不知是何出身,算得上是天成派往地方最年轻的州牧。此人年纪虽轻、野心却不小,这点从他敢接纪州这块烫手山芋便可知一二。  一月前刺杀发生后,彤城进入紧急戒备状态,想要入城除了要有文牒,还要证明户籍确实在城中。鹿松平对外宣称此举是为防止碧疆细作再入城作乱,但也有流传说这州牧或许早已同白氏勾结,为了屏蔽天成朝廷的耳目才以此为障眼法。  肖南回在日日打探城内消息心急如焚,奈何找上镖局护卫的大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人,赶在这节骨眼上还非要进城往虎狼窝里钻的,怕是脑子摔坏了。她不甘心、又苦等数日,就在她与伯劳都快要放弃、准备夜爬城墙的时候,居然真的等到了一个要进城的人。  进城的活大家都不太愿意接,肖南回没费什么功夫就揽下了这单生意。雇她的人姓贾,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看着也不像脑子摔坏的人。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对方为何要进城,但都被沉默给堵了回来。  一来二去,她也不再好奇。只要能达到目的,这点过场戏也没什么必要刨根问底。  贾公子办事效率极高,从付了定金到启程总共不过半日时间,肖南回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立在彤城的城门下了。  守城的士兵是平日的三倍之多,除了递了银子的贾公子,肖南回等人的随身行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并被勒令不得在城中滞留超过三日,在文牒上加盖了入城日子的红印后,才放人入了城。  人去楼空的彤城安静得有几分诡异,仍留在城中的人家大都也选择关紧门窗、闭门不出。  空气中都是死寂的味道,这种氛围从一入纪州开始便在四处蔓延,越往西南越是浓厚。  压抑的情绪会相互传染,肖南回觉得连向来聒噪的伯劳话也少了许多。贾公子显然也不愿多做停留,将剩下的雇佣银两如数结清后,自己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肖南回思索一番后,决定和伯劳分开行动。  “不行!”

她才刚说到一半,便被对方冷酷打断,不禁有些忿忿:“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伯劳慢条斯理地瞥她一眼:“你憋什么屁我能不知道?不就是想甩了我自己蹦跶去?出门前侯爷特意交代过我了,说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这是又将肖准抬出来压她了。  可她人手有限,恨不能一个人拆当两个人用,伯劳这等机灵鬼放在她身边除了吃就是睡,实在太浪费了。  在对付伯劳这件事上,肖南回有多年心得。  “我已经联系安道院的人了,他们会借一只夜枭给我们,你就留在彤城帮我盯着鹿松平,顺便将我的消息传回阙城就好。”

果然,一提到安道院,伯劳便似一只炸了毛的母鸡一般狂躁起来。  “你联系安道院做什么?我已经从那出来了,那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见,那的鸟我见一只宰一只!”

话音未落,一只滚圆肥胖带着麻点的夜猫子“咻”地一声降落在伯劳的肩膀上,看敏捷程度与其身形十分不匹配的样子。  伯劳僵硬地转过脖子,同那尖嘴圆眼的猛禽进行了一次充满死亡意味的视线接触。  肖南回手搭凉棚望望天:“诶呀,你们安道院的办事效率真是高。不过也难怪,你师父这些日子正在晚城,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说不准哪日心血来潮,便来彤城看看你。”

伯劳怎会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威胁意味?夜枭是安道院特有的信鸟,可耐饥耐渴地日行百里,且凶悍无比外人难以靠近。一只夜枭价值千金,是当今掌院谢黎的看家宝贝之一。她便是有能耐将这鸟宰了,谢老头还不转眼便提刀来见她?  横竖这次肖南回是吃定她,不打算带她去碧疆了。  但想到将军临行前认真交代的脸,伯劳还是垂死挣扎一番:“我便是同你一起行动,也是能传递消息的。”

肖南回凉凉看她一眼,没好意思说出那句话:要是她俩都失手被人砍死了,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思索片刻,她决定来点软的:“听说岭西这边要上贡的葡萄,因为康王的事被耽搁在彤城了。”

伯劳没说话、只垂下眼,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今年是个旱年,雨水不好,葡萄倒是比往年的都要甜。”

说完这一句,肖南回觉得她都快能听见伯劳咽口水的声音了。  入纪州后她们一直风餐露宿,伙食上甚是寡淡,伯劳最喜的新鲜瓜果已经断了好久,她那张圆润的大脸瞧着已经比在阙城的时候干巴了不少,像是个快要风干的柿饼子。  “侯爷、侯爷日后要是问起来......”  肖南回痛快接话道:“我就说,是我给你下了药,将你绑了起来!”

英勇威猛的安道院第一杀手伯劳,就这样折腰于一只胖鸟和一串葡萄之下。  从彤城往西,官道也大都淹没在广袤无边的戈壁之中,肖南回不忍吉祥跟着受苦,便一同托付给了伯劳,啰啰嗦嗦地交代再三,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彤城夏日的白昼似乎格外的长,酉时刚过天地间还一片明亮。  康王别宫就在彤城深处,传闻那康王生性散漫、任性妄为,尤其喜爱花草虫鸟,因为生母乃是烟雨之都晚城出身,继了藩王之位后便斥重金挪栽花草,将别宫打造成一座典型的园林景致,雕梁画栋、曲水流觞、样样都有。  或许这在别处并算不得大手笔,但在缺水的纪州岭西确实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肖南回借着夕阳趴在墙头观赏的时候,心里对这康王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她也心知天成如今这位皇帝的手腕,在这样强势的君王手下,太有野心的藩王是活不了太久的。  只是谨小慎微的后果便是不作为,而有时候不作为就是最大的昏庸。  戌时过半,天地间尚余最后一点光亮。守卫了一天的士兵们将岗位交给守夜的队伍,疲惫地从别宫的侧门离开。  肖南回还是没有动,她等的人还没离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色彻底暗下来,一道着官服的黑色身影终于从正殿走出,与守夜亲卫低声交代一番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鹿松平当真嚣张,康王尸骨还没下葬,他已经打着驻守勘察的名号大摇大摆住进别宫了。如今的别宫瞧不见康王禁卫,却大都是着绿衣的鹿松平亲卫。  不过眼下他却在别宫待不住了,肖南回勾起嘴角。  为了将这山中老虎调开,她交代伯劳去搞了点动静出来,如今看来是起作用了。  利落脱了鞋靴、她从墙头一跃而下,尽量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溜着墙根向别宫的深处摸索而去。  一路上处处可见枯草败枝,这些往日里被精心打理的花草失了照拂,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有了枯萎凋敝之象,整个别宫透着一股死气。  上次在霍州夜探邹府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肖南回如今还没开始干活心里便已有些犯怵,可这只是她此行的第一步,便是再困难也还是要硬着头皮迈出去的。  整理一番心情,她边摸索着小道、边梳理着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  如今对天成来说,要想探明白氏的真实情况,其实难于登天。碧疆局势混乱,若无一点半点能够入手的地方,便是耗上个一两年也未必能摸到些有用的信息。  如今这康王之死似乎算得是个切口。此事十足地蹊跷,要说其中没有白氏掺和其中,她是不信的。可白氏也不傻,彤城毕竟还是天成地界,必然不会明目张胆地行事,但若仔细调查一番,抓住一两个尾巴也不是不可能。  她要求不高,只要有迹可循,不愁最后摸不到白氏的大本营。  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找个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  刺杀当日当值的宫女内侍大都已经被处死,只有几个情况特殊地被留了下来。其中一个便是那康王最宠爱的侍妾兰氏的胞弟。  这兰氏仗着自己得宠时的风光,硬是将弟弟塞进宫里来当差,做个三五年也熬到了副总管的位置,只可惜还没滋润几天,便赶上了康王出事。  事发后,鹿松平的人接管了别宫中事宜,查处当日伺候内外的宫女内侍时,这兰氏不知使了何等手段,竟将自己这弟弟保了下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倒霉的兰副总管挨了三十杖后被关了束心阁,暂时无人问津。  肖南回却觉得,此人若是那日当值,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这个消息,如今便趁着夜色向束心阁摸去。  束心阁本是用做惩戒犯错宫女的地方,底层不设楼梯只有一处可以开合的吊梯,关人的房间都在阁楼顶层,虽说只有三层楼高,但对于自小生长在别宫的女婢们来说,已经是不可能逃脱的高度了。  当然,肖南回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凭借着在霍州攀爬凭霄塔时学到的手段,她手脚并用爬到三层气窗的位置时,也不过花了半盏茶的时间。  狭小的气窗周围钉了些木板,她四处看了看并未见人影,便一脚将木板踹开,欺身进了阁楼里。  黑暗中,只得一双圆睁惊恐的眼死死盯着她。  对方似乎是想叫唤,但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一张嘴只有嘶哑的气声传出。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他终于吐出半句话:“......你是来杀我的么?”

肖南回四处看看,找了处平地盘腿而坐:“杀不杀你,就要取决于你一会的表现了。”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回应道。  “你要问什么?”

“康王被刺的那天,你是否在殿上当值?”

隔着一片黑暗,肖南回明显感觉到那个角落的人影瑟缩了一下。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皱了皱眉:“我还没问,你急着撇清什么?那日参加宴席的宾客都有何人?”

“好多人......”  肖南回觉得这人可能受了点刺激,答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废话,我问你都有谁?”

当奴才当久了,汇报细节的本事早就成了本能。这兰副总管报起人名来,比酒楼里那些个报菜名的小厮还利落。  肖南回安静听了一会,突然打断道:“等等,杂役使阿匡等十六人,这个阿匡是谁?为什么一个杂役使能上殿?还有怎么会有人姓阿?”

“阿匡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名拗口得很,大总管便赐了个名叫阿匡。他虽是杂役使,但却深得王上宠信,只要宫中有宴席,他便会负责其中的一两个节目。他有些江湖野路子,总能从四处找来些新奇玩意邀功。”

肖南回终于听出些苗头:“民间艺人的话,身份应该核查得十分严格,你刚刚却没报这些人的具体名字,这等疏忽鹿松平都不管的吗?”

兰副总管近乎报复性地笑了笑:“王上不喜欢他,州牧又如何?还不是连一个小小杂役使都不如。”

他随即想到什么,笑又消失了,“他倒是捡条命,临到跟前了愣是没进殿。”

“等下。”

肖南回神色一变,整个人往前倾了倾,“你说那天鹿松平其实也在别宫中?”

“没错。那日康王宴宾客原本并未邀请他,可不知怎地,他却不请自来。我听得殿外内侍报了他的名字,半晌却不见人进来,以为出了岔子正要出去瞧瞧,殿上就......就......”  他声音突然哽住,枯瘦脸上的那双眼睛睁得更大了,戴着镣铐的手颤抖着扶住脑袋。  肖南回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两根手指不见了。  那伤处看起来已经萎缩发黑,像是被人齐齐切断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瞧着那伤处,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正要开口再追问清楚,冷不丁四周一暗,一个影子浮现在她背后的窗口,挡住了半边月光。  肖南回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冒出。  吐纳若无,行止无声。好一个内家高手。  “何人如此雅兴,非要等到这月黑风高时来和兰大人叙旧啊?”

肖南回侧过半边脸向身后望去,来人背光而立,面目一团漆黑。  但她认识那道声音。  一个时辰前她亲耳听到这人交代手下说要离宫办事去。  那是纪州牧鹿松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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