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泪眼婆娑的靳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荒拿着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去挨家挨户的送,那一刻,她的胸腔里,传来撕裂般的痛,痛到她近乎窒息。
南岭镇,所有人都知道荒与靳儿要走了!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二十五年,却要离开了,村民们都很不舍,但是没有办法,凡尘间的人,便是这样,有走的,有留下的,有死去的,也有降生的。
最后,荒背着一个包囊,而靳儿手中,抱着那盆盆栽,里面放着白发送给靳儿的罂粟花。
“各位,有缘再见了!!”荒与靳儿朝着村民们挥舞着手臂。
“阿黄,靳儿,一路走好!!”村名们也挥舞着双手,更有一些真性情的女子,望着荒与靳儿渐渐远去的身影,痛哭出声。
“娘,叔叔与婶婶要去哪里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问道。
“他们,要回家了!”妇人眼中嗜满了泪光,望着荒与靳儿变得渺小的身影。
“这里不就是叔叔与婶婶的家吗?”小女孩小脸上布满了疑惑。
“不,这里,只是他们流浪的家,他们要回真正的家!”少妇说道,等到再次抬头,荒与靳儿的身影,终究是消失在了她的眸子中。
一路上,荒与靳儿走走停停,他们有时会拦到马车,然后便能轻松半天时间,有时候拦不到,只能彼此拉着手,慢吞吞的走着。
下雨天,荒曾和靳儿躲过黑漆漆的山洞;中午气温太炽烈,他们也会躲在树荫下小眯一会在赶路。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荒与靳儿,就这么手牵着手向着罪洲昆仑后山走去。
他们翻过巍峨的大山,淌过湍急的河流,他们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走出了鬼洲。
他们沿着来时的足迹,来到了乐土疆域的边沿。
在这里,他们重新搭起了一个小帐篷,躲在里面乘凉,望着黄沙漫漫的沙漠风光。
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三天时间,然后再次上路了!
一男一女,一条老黄狗,就这么悠闲的走在九州的疆域之上。
他们看过冰川雪海,看过巍峨大山,走过离离草原,也迈过无尽荒野,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体验着浮沉世间的酸甜苦辣。
他们再一次的登临神州通天峰,在哪里,他们待了七天七夜。
他们也去过海洲北海外看日出,也去焚洲赏过花海,更是去过魔洲,再一次近距离的观摩魔道城中无月大帝的雕像。
最后,三年过去了,他们终于跨进了仙洲的疆域。
而靳儿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每一次看到靳儿苍白的脸色,轻轻皱起的眉头,荒的心,便钻心的疼。
他很想开启虚门,直接横渡虚空离去,但是,靳儿不知道他修真者的身份,而且,对于用传送阵,靳儿也很明确,一次距离,不能超过三十万里,而且一个大洲,只能使用一次。
所以,纵使有一些年长的老修士很愿意帮助荒,但是在靳儿坚持的态度面前,荒还是放弃了。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向着罪洲走去。
又是半年过去了,这一日,荒与靳儿,来到了二十八年前,他们走过的那口小池塘。
此时正值初夏,气温很炎热,池塘里,那池红鲤鱼还在游荡着,池塘上飘着几片荷叶,上面有蜻蜓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每次起飞或落下,都会让荷叶摇晃,在池塘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很是有一翻莫名的韵味。
荒与靳儿,正躺在那株老柳树下,望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红鲤鱼发呆。
二十八年前,靳儿第一次看到这个池塘,是欢呼中带着雀跃,但是二十八年后,她的目光,望着池塘,却带着淡淡的哀伤之色。
“阿黄!”靳儿轻轻唤道。
“我在!”荒紧紧的搂着靳儿的身体。
“阿黄,靳儿想陪着你,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看遍这个世间所有的繁华,阿黄,靳儿,,靳儿,,真的不想离开你!”说到最后,靳儿早已是哭的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荒的心,宛若被千万口天刀割裂,他痛的几乎快要窒息了。
靳儿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她也进食不了天材地宝,包括任何神药,她只能就这么慢慢的老去,没有挽救的办法。
“靳儿,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永远!”荒捧着靳儿的小脸,亲吻着他的脸颊,心中,却弥漫着淡淡的哀痛。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靳儿也能看得出来。
最后,荒与靳儿,离开了小池塘。
“阿黄,你说我有没有第三次机会,在看到这些红鲤鱼!”临走时,靳儿怔怔的望着那些红鲤鱼发呆。
“会的,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荒牵着靳儿的小手,撒着连他都觉得可笑的谎言。
直到现在,荒才发现,他们回来的这条路,按照靳儿的意思,竟然和他们二十八年前所走过的路,一模一样。
只是,靳儿在这些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驻足的时间更长了,她总是睁大一双秋水眸子,望着二十八年前和荒在这些地方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像是要将这些回忆,牢牢的印刻在心里,血液里,骨头里,灵魂里。
每次看到靳儿这样的神色,荒便感觉胸中一阵强烈的窒息。
他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靳儿死去吗?
他荒,做不到啊!
转眼间,自荒与靳儿离开了南岭镇,已经四年时间过去了。
四年的时间,他们沿着二十八年前所走过的路,在折返而回。
来来回回,他们走走停停,只有一男一女,一条老黄狗。
四年的时间,他们终于到达了妖洲。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长途跋涉,让靳儿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后来,是荒背着靳儿走的。
“阿黄,累的话,就把我放下来吧!”炎热的盛夏,荒背上的靳儿伸出冰凉的小手,擦去了荒额头上的汗水。
“不累,背自家娘子有什么累的!”荒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古道上,就这样,荒背着靳儿,向着罪洲的方向走去。
靳儿趴在荒的肩膀上,鼻端,是荒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的心里,很安详,很宁静,没人知道,靳儿是有多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五年后,荒与靳儿,终于踏足到了罪洲的疆域上。
“阿黄,我们回来了!!”回到罪洲,靳儿虚弱的身体开始好转,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思乡之情吧。
“嗯,我们再也不离开了!”荒重重的点着头。
以后的半年时间内,靳儿重新恢复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她一路走,一路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苍老的脸孔上,充满了喜悦之色,就连深深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终于,花了六年的时间,荒与靳儿,沿着来时路,再一次回到了罪洲,昆仑后山,四合院!
“阿黄,这才是我们的家!”站在熟悉的四合院前,靳儿兴奋的满脸涨红。
四合院的一砖一瓦,都未曾改变,只是那道木门,却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了。
“吱呀!”
推开腐朽的木门,院子内,早已长满了荒草,有一米多高。
当下用了两天的时间,荒与靳儿将四合院重新翻修了一遍,荒还跑去镇子上买了两把斧头,砍了几根参天巨木,将腐朽的木门重新换上。
回到四合院,靳儿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很多。
白天,她就是给荒缝衣服,做饭,打扫屋子,而荒,则是再一次拾起了自己木雕的手艺。
老黄狗整天都是窝在四合院旁边的树荫之下,吐着猩红色的舌头乘凉。
回到四合院的第七天,荒与靳儿手牵手,背着二十多个雕像,身旁跟着老黄狗,向着山脚下的镇子上走去。
还是那个古董店,却已是物是人非。
掌柜的从三十年前的中年胖子,换成了一个青年胖子,这是老掌柜的儿子,至于老掌柜的,早已经驾鹤归西了。
想到这里,荒与靳儿不仅感慨世事无常!
生活,就是这样,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
“您就是那位手艺通天的雕像家吧,我父亲死前跟我说过,说只要是你带来的雕像,一律都是一个雕像,一个金子!”那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胖子说道。
“没想到老掌柜还记得我们?”荒与靳儿对视,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与哀凉。
震惊的是,罪洲,还有人记得他们;悲伤的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爹死前,常常念叨着为什么你们夫妻俩不来了;你当在这里的雕像,我爹全都买完了,他还以为你们还会来,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尊雕像!”
“这是我爹生平最大的遗憾!”轻年胖子叹息道。
“我爹还说,如果你们还来,让我给他烧十尊雕像,让他在下面还能继续欣赏先生的艺术!”年轻胖子对着荒略微躬身道。
拿着沉甸甸的三十两金子,荒与靳儿买了很多瓜果蔬菜,油盐酱醋,回到了昆仑后山!
就这样,他们平凡却充实的四合院生活,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