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石撩起帘栊,阮陶出了内屋,岚玳唤容连渠到了外阁间中。
“夫人。”容连渠拱手行礼。
阮陶看了“她”一眼,然后朝雅石和岚玳两人示意,雅石和岚玳两人退了出去,只留了外阁间的门敞开着。
容连渠抬眸看向阮陶。
阮陶上前,从袖间拿出早前宋伯那封信笺递给他,轻声道,“宋伯的信,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容连渠将信将疑接过。
但因为心中有预期,所以即便全篇看完,难受,压抑,如一块沉石压在心底,沉重得喘不过气,也没有阮陶预期中,女主会有的无法接受……
容连渠屏住呼吸,面色灰白着,再从头看了一遍。
殊死相搏,斩杀敌军主帅,对方退兵五十里,援军赢得时间,被斩首于边关……
容连渠指尖控制不住得颤了颤,似手中的信笺压了千钧重担一般。
——朝中腐朽,那你就去做清流。
——如果我死了,别来收尸。
——国都不国,何来小家?
——你在军中,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一千个有什么不同?你救不了所有的人!西齐的朝廷已经腐朽不堪,新帝即位,百废待兴,你不应该留再留在边关。
……
容连渠眼眶微红,没说话,才不能听出喉间的哽咽。
但阮陶明显能看出,容连渠同傅伯筠之间,至少惺惺相惜。
而且,容连渠早前知晓傅伯筠还活着……
良久之后,容连渠沉声,“夫人,节哀。”
阮陶意外。
确实,没想过容连渠同她说的会是这句。
但转念一想,好似又忽然明白了些。
在原书的剧情中,兴许一开始,男主同女主之间并没有相互倾心,有的,兴许是并肩作战,惺惺相惜。
在后来剧情的不断发展,面临不断的抉择和艰难时,才慢慢萌生出了藕断丝连……
而这个时候的男主和女主,只到了惺惺相惜这一步。
但男主却战死了……
阮陶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第二个人解释这种超出掌控之外的事情,更甚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即便再不可思议,都有可能。
而思绪间,容连渠继续开口,“五年前,在边塞的时候,我被羌戎人抓住,羌戎人残暴,好战,也嗜血,他们没杀我,将我绑在马尾上拖行,我当时就剩了一口气,是傅伯筠救了我……”
阮陶好似知晓了原书中兴许都未特意提及的事。
容连渠继续道,“那时候的傅伯筠还不是边关主帅,我也只是一个在边关有上顿没下顿,靠着在边关打探消息,有时是挣死人钱财,铤而走险的人。傅伯筠同我说,有手有脚有小聪明,为什么混天过日,我不服气,说他只是命好,他这种富家子弟在边关能待得下去再说,我也同他说,勿欺少年穷,总有一日我会超过他。”
阮陶微讶。
容连渠继续道,“我不想欠他人情,就抵给他一把匕首,告诉他,终有一日,我会找他拿回来。他同我笑,说他等我……我那时追着傅伯筠在边关打了五年的架,不分时候,也不分青红皂白,但没有一次打过他。我心有不甘,但后来有一次,见到他在边关浴血奋战,斩杀羌戎人,为了守一方平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朝中来的人,会护着边关的百姓,然后我去了傅伯筠麾下,他装作不知道。后来的两三年,我们在边关杀敌,傅伯筠让羌戎人威风丧胆,但也因为如此,动了旁人的利益。朝中有人弹劾他,边关羌戎人恨不得饮他的血,但就这样,一惯目中无人,对西齐虎视眈眈得羌戎人,十年来在边关从未越雷池半步!”
阮陶微怔。
“上次边关出事,傅伯筠被内鬼出卖,他败走后,被人接连伏击,所有人都想置他于死地。我当时正好不在军中,我去寻他时,他就剩了最后一口气,我把他从鬼门关背出来。他让我来惠城,说边关遭遇伏击,侯府周围一定有内鬼,他怕侯府出事,我早该想到的,他让我去惠城,是以为他自己要去取敌军首级。因为他不去,就没人会去,援军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几十万百姓就会流离失所,血流成河,所以他让我来这里……”八壹中文網
容连渠沉声,“我应该跟他一起去的。”
阮陶和容连渠眼下都心知肚明。
那时的傅伯筠,应当就已经知晓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