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大人一向最看不起太监,觉得他们都是曲意逢迎、溜须拍马之徒。他自恃清高,出自名门,哪怕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他也一贯如此。
冯公公手紧了紧,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伸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主动告罪。
“是小的僭越了,惹了大人不快,还望大人见谅。”
他主动认错道歉,可房大人并不接受,还冷哼了一声。
“奴颜婢膝,毫无骨气,殿下身边怎能留这等人伺候?”
冯公公浑身僵硬。
这时,太子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冯公公的肩。
“冯嘉忠心不二,自孤幼年便随侍在侧,情分岂能和外人相比?”
淡淡的一句话,让冯公公感动不已。
殿下拿我当自己人!哼!你一个小小御史,再能耐,也是外人!
冯公公立马挺直了腰板。
房大人面露不悦,但也不想因小事开罪太子,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暴雨灾害。
“一路走来,观附近农田,多被冲刷,甚至还有人被冲走,再难寻回的,此次暴雨牵连甚广啊!我们所带的银两等物,怕是杯水车薪,难有大用。”
房大人哀叹一声。
太子也皱起了眉头。
不出来不知道,外头百姓们生活艰难,远远比不上京城附近。
昨日半路休息时,太子乔装成寻常公子,向附近的老农、小贩问了不少情况。
而老农、小贩口中所说的,和太子从邸报奏折上看到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不由深思:困囿于京城,所知所闻都来与他人,如何能清楚的知道地方上的真实情况?
奏折多有粉饰瞒报,就算有督察院检查,也难保不被收买拉拢……
他沉思了,没有回应房大人的絮絮叨叨。
片刻后,冯公公忽然凑近低语。
“殿下,京中来信了。”
太子蓦然回神,抬头一看,发现房大人早已走开了,遂接过了冯公公递过来的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松开。
冯公公不敢打量,只得问道。
“殿下,宫里无事吧?”
太子叹息一声:“宫里头没事。”
但外头有事。
信是暗卫送来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简单禀报。
“临走前让吴王帮忙照看一下庄子,他倒好,甩手给吴王妃了,差点让卿卿察觉出来。”
镇国公夫人会假托吴王妃送礼,自然是因为太子走之前的嘱托。
他此次出京危机重重,难以顾及京中,东宫那边倒还好说,有太子妃在。但庄子上的宋惜白,却让太子放心不下。
他一边叫人瞒下了自己出京的真实原因,一边又托付了好几家暗中关照,周家郭家等自不必说,就连赵家,为了宋惜白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暗中关注着,若是有事,也会出手相帮。加上和吴王府有关的镇国公府、忠勇伯府,还有刚有了一丝联系的宋阁老府……
如此,太子才放心离开。
“能多瞒一刻是一刻吧!”
太子将信递回给冯公公,叫他收好,接着灌了一口水。
马车已经从泥坑里拉出来了,但现在上路,也赶不到下一处驿站,于是随行的护卫小头领庞校尉过来请示,是否原地休息等用过午饭再出发。
太子同意了。
于是,找了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开始生火做饭。
出门在外自然不可能次次都能投宿驿站,庞校尉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准备了干粮,为了易于保存,大多数死面饼子、风干肉之类的。
太子看到不少人费力地啃着面饼子,忽地心中一动,叫来冯公公问道。
“我们带的东西里,是不是有地瓜粉?”
冯公公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也是东宫的总管,东西都是他盯着收拾的。
“有,熹主子去了庄子上后,小厨房里的地瓜粉剩了很多。熹主子说此物不易坏,能存放很久,小的就带上了。”
不得不说,冯公公还是很有头脑的,他虽然不懂这东西对于民生有什么好处,但主子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也善于利用。
这不,就能用上了。
太子面露喜色,吩咐道:“取一些煮熟,给护卫们分食吧!”
冯公公兴冲冲地去办了。
煮粉丝很简单,调料也是现成的,虽然没法像来公公做的那么精致,又加菜又加肉类海货等等,但撒入调料后,满锅飘香,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冯公公先舀了一碗,加了熏肉等配料,准备送去给太子,然后叫来手下们给护卫分食。
虽然天气炎热,但硬饼子不好咽,有汤喝,这些护卫们哪会拒绝?立马争先恐后地跑过来。
护卫们看着这半透明的“面条”,很是惊奇,倒也没多问,一个个把饼子泡在汤里,泡软后,唏哩呼噜喝了起来。
喝完后,一个个交相称赞,连连说好吃。
太子站在高处,若有所思。
“哪怕不为利,也得将此物推广开去。”
当初他想的都是如何利用地瓜增加自己的筹码,可一路上看到百姓之苦,再看到护卫们的样子,太子的想法变了。
冯公公对太子的想法还会能把握几分的,于是顺着太子的话说道。
“可惜带的不多,不够大伙儿吃几顿的。”
太子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说道。
“无妨,等到下一个驿站,多采买些面粉,再买几口大锅,再遇到这种情况也没事。地瓜粉吃完了,可以做疙瘩汤。”
跟着宋惜白这好几个月,太子可是吃了不少平民美食。
“还是熹主子有能耐,能想到用那粗鄙的地瓜磨浆做成粉条子,说不定真是天仙下凡来助殿下的呢!”
太子想到特意为宋惜白编的花神故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主仆二人正说说笑笑,忽然,太子眼神一顿。
“那边的护卫,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