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一直这个样子。”祁野说，“所以你赶紧好起来。”
他语气不善，但话语中是掩盖不住的关心。
祁琛听出来了，不免笑意更浓。
“咳咳。”
许是笑的太大声，呛到了气管，不免又是一连串重重的咳声，祁琛捂着嘴艰难的咳嗽，好半天才缓下来。
祁野虽然说着狠话，但看到祁琛这样子比谁都要着急，不断地给他顺着后背，直到咳嗽声停下来。
但祁琛一直没有移开手掌，反倒是闷闷的说，“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这话说的含糊，就像是嘴里还有些什么东西，让他不好张开嘴大声说。
祁野心中存着疑惑，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扯开祁琛的手。
血。
入目尽是红的扎眼的血，顺着手掌滴滴答答落在床单上，在一片洁白的布料上晕开刺眼的红色。
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做隐瞒。
祁琛沉默着扯过纸巾，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本就惨败的脸色又是发白了几分。
“没事。”他说，“咱们都已经尽力了。”
他们一群人费心的为他治病，而他尽力的配合。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听天意了。
若是唐恬恬在这里，一定会被吓到，哭闹着让人把祁琛给治好。
但祁野毕竟是祁野，他神色未变，只是加快了为祁琛清理血迹的动作。
“还有希望。”祁野说，“所以你再说这种话，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只怕时间会来不及。
祁琛的身体状况他已经知晓，本来还以为是他们的治疗方案有了效果，但现在看来却是祁琛默默忍受着痛苦，让他们误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他有些不敢想，万一没有发现呢？是不是等祁琛真的被下了病亡通知的时候，他们才能知道真相？
风也寂静，人也寂静。
一时间只能听到祁野忙碌收拾东西的声音，还有静悄悄的两道呼吸声。
祁野一直在强忍着，从他第一眼看到祁琛在洗手间呕血的时候，他就开始忍了。
“祁氏……”祁琛突然开口，“我可能已经回不去了。”
“即使按照你说的那般，我病情得到控制，但我又能苟延残喘几年呢……”
祁琛的目光逐渐飘远，似乎看到了什么，又开始喃喃自语道。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管祁氏。你只想追求你的梦想，但我已经给了你许多年的时间，接下来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帮你了……”
祁野猛的抬头看他，似乎意识到了他话语中的含义，
这几年来，似乎祁琛经常在提起让祁野接管祁氏的话语，甚至当作教条一般，每次见到他，都会在他面前念叨几句。
但是……
但是祁琛永远都是只在嘴上说一说而已，将他说的不耐烦了。却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任何一件逼迫他必须接管祁氏的事情。
因为祁琛对祁野的步步紧逼似的“叮嘱”，祁父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刁难他。让他这些年看起来似乎过着被逼迫，其实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祁野艰难的说出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真相，“你是故意的。”
故意以逼迫的姿态针对他，只为了让祁父放心，从而让祁野可以做他想做的事。
即使他被祁野误会了这么多年。
既然被祁野发现了，那也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了。
祁琛轻“嗯”一声，缓缓说，“其实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得病的事了，只不过那个时候……”
他微微眯起眼，眼眸逐渐迷离，思绪飘向从前。
几年前。
祁野不管不顾的报了医学专业，祁父气的火冒三丈，硬是让他关了好几天紧闭，甚至不让人给他送饭，扬言要饿死这个逆子。
祁琛一回家就撞上震怒的祁父，劝说无果，只能看着祁野被关进房间里。
他晚上偷偷给祁野送了吃食，但祁野也是个硬骨头，愣是一点都不肯碰。
“哥，你回去吧，我是不会改志愿的。”
祁琛动作顿了顿，仍然把吃食推到他面前，“我不是来劝你的，你先吃饭。”
“我不会吃的。”祁野如此说，“除非爸同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孩子气。”祁琛脸色有些苍白，“你要是弄坏了身体怎么办？”
“我不怕。”祁野赌着一口气，生硬的回绝道，“不让我选我想要的人生，我宁愿现在就死。”
死这个字眼让祁琛的手一抖，险些把盘子摔落在地上。
只是祁野一直沉溺在他的情绪之中，并没有发觉祁琛与纸一样苍白的脸色，以及眼眸深处的不安。
“所以你下定决心了？”
“是！”祁野坚定的说，“哥，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一定不会改志愿的。”
那天，祁琛只记得他愣了好久，才把有些发凉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哪怕你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后悔吗？”他记得他这样说。
祁野是怎么回答他的呢，“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
那天晚上，月亮在祁琛眼中格外的白，他听见他说，“好，那你就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