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在一旁看着，吐着舌甩着尾，虽然不懂这些，但知道乌雅束对古灼是没有恶意的。蓦地，它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竖起了双耳认真地聆听着，随后无声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但众人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乌雅束和古灼的身上，没注意到它的异常。
“哇哇哇哇，乌雅束你太不厚道了，你抱婶婶太久啦，我也要抱！”阿骨打在一旁呜呜啦啦地叫着，还幼稚地硬是掰开了乌雅束的手，扭着屁股要挤上去。无奈身高和力量都不及乌雅束，没一会就败下阵来了。
绮丽掩嘴笑得欢快，最后还抢在了阿骨打的前头率先抱了下古灼。
“婶婶，照顾好自己，我……我等着婶婶您回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的。”说到最后，绮丽带着哭嗓说道：“我会……我会认真地学习您留下来的那些医书的……也会，也会想办法买些植物种子回来，等哪天……哪天婶婶您回来了，就能吃上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了……”
古灼的睫毛微微一动，盖不住眼底的哀伤。
回来……她，还能回来吗？还会……回来吗？
颜清清和木朵儿原本还没那么伤感的，看她哭了，不觉鼻子一酸，几个女人抱成了一团，呜咽着哭诉着离别之情。到后来，连阿骨打都忍不住了，抱了上去也跟着一顿哭嚎。
啊剌古和木朵儿在一旁又哭又笑地揩着眼泪。
乌雅束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站在了司徒谦人一旁，两人低声地说着什么。随后乌雅束朝不远处的漆黑的树丛那边望了一眼，司徒谦人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一眼，之后两人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开口催促那几人。
“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再晚些天就要蒙亮了，要在那之前尽快走出女真的领地。”
古灼这才擦去脸上的泪痕，因为哭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一直一直，挂念婶婶您的。”
颜清清嘟着嘴捏了捏绮丽的脸颊，“还有我呢！”
“自然也会挂念颜姐姐的，还有特别厉害的木朵儿。”
“还有我的大侄子！”
阿骨打俏皮的话引得大家笑了出声。
东面的那片火光逐渐有些暗淡了，看来火势应该暂时被控制了。不趁现在走的话，再拖一会，怕是又要生什么旁支意外了。
“婶婶，路上珍重。”
“别太操劳，要好好睡觉……”
“要想我们……呜……”
许多话梗在心头，微微掂了一下，似有万斤重。到了嘴边的时候，也只剩下“珍重”二字了。
古灼眼眶微润，鼻子酸得不行，但怕自己哭出声来只会让大家更难过。思前想后，她强做坚强地咧嘴柔柔一笑，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不会忘记这里的人，不会忘记与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不会忘记……那个人。
古灼回头，最后再望了眼藏在黑幕中的那座古朴的小城镇，隐约间，那个人的五官就印在无际的黑色幕帘上了。
关押的那几天，她日夜地候着，不敢去询问为何他不来。她以为，他总会来见她一面的，然而，每日深夜里头只有她孤独一人抱被而泣。以至于颜清清有一次提出离开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回应。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这场逃避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忍受时间的煎熬，忍受他的不闻不问，原以为时间再长一些，一切都会好的，像其他人说的一样。
可是，这一点也不好。
也不好。
“乌雅束，阿骨打，绮丽，再见了。谢谢你们。”
再见，盈歌。
古灼弯腰时，晶莹的泪珠簌簌而下。再抬头时，连看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转身快步地走到尼雅的身旁。微微颤抖着的双肩出卖了她的伪装。
绮丽忍不住落了一脸的泪，想要上去再拥抱一下她，却被乌雅束抓住了手臂，摇着头拉回。
“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一路注意安全。”
古灼被啊剌古和木朵儿扶着上了马，等所有人都上了马以后，木朵儿才发觉冬青莫名地没了影，正欲叫唤的时候，却见一团黑不溜秋的小身影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吠了两声。
“小捣蛋，你又去哪儿玩了？可要跟紧尼雅和夫人哩，若是走丢了我们可不等你哦。”虽是教训着，但木朵儿却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肉干来塞进它的嘴里，得到它兴奋地蹭蹭小腿后才笑着上了马。
冬青往刚才来的方向又看了眼，尾巴要了几下，见到里头那个黑影做了个手势后才转身跟上古灼她们的马。
树丛里的两个黑色人影静静地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远行的那几人的身影后，才稍微动了一下。
“真不后悔？”
“……”
“人都走远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把人家气走。”
“……”
“啊不对，不是气，是让人家失望，尔后被迫离开。”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话简直就和颜清清一样多。”
“咳，平日接触太多，不觉染上了她的坏毛病。”
“那你的坏毛病应该很快能根治了，毕竟她也跟着走了，说不定就不再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这毛病会复发。”
“……”
他不想说话了，自讨没趣，罢了罢了。
其中一个身影挠挠脑袋，也不想等另外一个人，徒留他一人杵在原地，孤单地在月夜的树荫下眺望着漆黑的远方。
***
赶了一夜的路，古灼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整副身子都无比沉重，尤其是胯下，酸软得连动一下都需要勇气。
天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大胆地走了一条大路，很快地就离开了完颜部的领地了。
“再往前，经过几个温顺的小部以后，再翻过两座大山，走过广袤的平原和起伏的丘陵，再经过……”
古灼一脸煞白，整个人几乎都快趴在马背上了，虚弱道：“阿剌古……你只需要告诉我大概还有多少天才能到就可以了。”
“唔，也不会很久啦，快的话五六天应该能到了，哈哈哈。夫人，你表情好差哦，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阿剌古……”
“在在在夫人！”
“我想吐。”
“诶诶……啊！木朵儿你快来呀！夫人晕马了，啊……夫人真的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