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你怎么在这……”里字还没说出口，匆匆而来的古灼忽然住了嘴，只因为现在她所见到的立在门前的那个阳光调皮的阿骨打，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阿骨打了。
他对古灼咧嘴笑了，但是他脸上那副深沉的、成熟的表情，却是怎么样的笑容都掩盖不住的。
“婶婶，您是来找叔叔的吧？叔叔和阿父他们正在里面谈重要的事情。”
“……阿骨打。”
“嗯？”
“你怨清清吗？”
阿骨打和古灼正坐在门外的两堆柴堆上，阿骨打双脚晃荡着，扭头看她，“婶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的话似乎改变了你。
古灼想这样说，但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婶婶，你和清清姐姐的家乡，我们这辈子，应该都不能去到的，对不对？”
“嗯，这辈子，怕是不能去到的。”
“婶婶，如果未来真的像清清姐姐说的那样……”阿骨打望着前方，眼神有些迷茫，“我是说，我真的会像清清姐姐说的那样吗？”
真的像那样，能够做到他根本从没想过的那些事，那些遥远的，他看不到头的事情吗？
古灼低头看着脚下正欢快走着的细小的蚂蚁，在抬头时，眸里闪着温柔的光芒：“我觉得，阿骨打你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男生。只要你努力去做了，不管未来怎么样，总会是好的，很好很好的。”
阿骨打望了她许久，最后才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从前的那股稚嫩的，天真活泼的孩子气。
这是古灼最后一次在阿骨打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因为今天过后，阿骨打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盈歌和劾里钵谈过以后，古灼已经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在他出来的时候，古灼正坐在柴堆上揉着自己站得发酸的脚。冬青蹲在她身侧，吐着舌头。听到了盈歌的脚步声时，它便兴奋地冲过去了。
盈歌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温柔地接过她的腿，轻轻地揉了起来。
“阿骨打刚才进来就和我们说了，说你在外头等我。我不是让人出来告诉你先回家去吗？”
古灼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轻声笑了：“没有，就想在这儿等你。总觉得，这样能离你近一些。”
盈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在抬头时，那笑容就像是冬日的一抹暖阳。
“肚子饿吗？”
古灼摇摇头，“木朵儿刚才给我送过吃的了，吃完了我让她先回去忙的。”
冬青不甘寂寞地在一边叫了几声，盈歌这才摸了摸它的头。等古灼的腿已经不那么难受了，盈歌这才把她扶起来，温柔地牵着她漫步在安静的小路上。冬青缓缓地跟在二人身后，时不时会跑去追一下虫子，小路上除了虫鸣，就是它欢快的吠叫了。
两人一狗的漫步，完颜部人早就见惯不怪了，不过暗处一个纤瘦的身影却是第一次真切地看见。她躲在一家木屋后，捏着木柱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节有些泛白。
“贱人，你骗我。”
接下来的几日，盈歌都很忙碌，一来要应付萧元一，二来似乎和劾里钵他们在商讨一些特别严重的事情，几日下来，在他脸上见得最多的就是眉间的隆起了。
“灼姐姐，你家男人这几天是不是很忙？”颜清清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也许是心里内疚，一直都不太敢见阿骨打。但是她着实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了，因为阿骨打开始一直跟在劾里钵的身边，与乌雅束一起，两兄弟开始为自己的父亲分担身上的重任了。
至于绮丽，虽然事后颜清清有悄悄地和她透露过她们二人的来历，但始终不相信，这些天就带着半信半疑，依旧和从前一般，无事就和她们两人待在一块。
古灼把面前晒着的几张兽皮从架子上取了下来，抽空回答道：“嗯，一直和劾里钵他们待在一块。”
“是吗……哎，连力也是，这从早到晚的，有时候我都睡着了都没见他回来。”
绮丽插嘴道：“估计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连我阿父都比以前更忙碌了，有晚我还隐约听到阿母在唠叨阿父在做的那些事，说他们胆子简直太大什么的。”
古灼把取下来的兽皮放在干地上，小心翼翼地叠好，随意地回了句：“是吗。”
“欸，说起来，最近司徒大夫怎么忽然很少来见你了？”颜清清抢先她一步，弯腰把地上叠好的兽皮抱了起来，塞到了走来的木朵儿手里，示意她把剩下的兽皮都带走。
古灼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他才是大夫，我又不是，顶多就和他说说药草的事。他每天都忙着教导学生，哪儿那么多闲工夫过来找我啊。”
颜清清和绮丽暧昧地笑了两声，“是吗~”
“我说是就是！”
“好好好，你说了算，谁叫孕妇最大。”
“你就顾着揶揄我，我就不信你对连力他没有……”
古灼话还没说完，颜清清却看到她身后缓缓走来的华服那人，用手肘碰了碰她，说道：“灼姐姐，那女人来了。”
古灼回身，正好对上徒单阮莹那张带着莫名笑意的双眸。
徒单阮莹身侧还跟着两个女仆和几个精兵，一身金装，发髻和手腕上都带着珍贵的玉饰，看着一副富贵逼人的模样。
“完颜夫人，你有时间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不好意思，我挺忙的，没有时……”
“我和大人明日就要回辽国了，离别前，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完颜夫人。如果夫人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农务的，大可吩咐我这几个精兵去做，他们会很乐意的。”
几个精兵听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武器杵在地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颜清清和绮丽冷着脸挡在了古灼的身前，气势不输对方：“这是在完颜部的地盘，你想干什么？”
徒单阮莹嘴角的笑就更艳了，红唇微启，“你们，还不够资格和我说话。”
“你……”
“我说了，我没时间和你说话。萧夫人，您要走了，我会同完颜部的人一同恭送。现在，请您回去吧。”
“我要说的事情和你请来的那个英俊的宋国游医有关，难道你也不想听吗？”徒单阮莹也不着急，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着。看见古灼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眼角的笑意就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