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报告,此人号令部下,分兵五百掩护百姓撤退,剩余的人,按原计划绕过此城,去前方城池守卫。他叼着草根,走到两个担架前,略带仇恨的看了眼昏迷的二人。宇文成,还能认得出来,不过胸口的伤,过于显眼了。他盯着那一道深黑掌印,破开了盔甲,护心镜,将一片血肉烧焦去。这个伤疤,会伴随着他一生吗?他吐出草根,转向另一人,眼皮跳了跳。这副模样,根本都看不出来是不是一个人了,如此惨状,让周围不少士兵都是露出不忍之色。将领回头,慢慢说:“我宇文家,有战死的,有被俘自杀的,有忍辱负重的。从没有受辱忍气吞声的!”
士兵们肃立,眼瞳中露出敬意,等待着将军的命令。“我宇文寂,更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他环顾一圈,声音冰冷的说:“你们十个,跟我走。”
“剩下的人,听各自头领号令,不要因为我不在,就丢了我们宇文家的人!”
他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十个士兵紧随其后,脸色阴冷。宇文寂散发的细密杀气,已经渗透进了他们的身体,气息受阻,提不起气,难受非常。而现在要是弄出什么声响,还不知道这个将领会做出什么事。宇文寂,名字来源于他父亲的遗言,叮嘱他多做事,少说话,莫要急躁。为了谨记,他将自己的名字在父亲面前改为寂,削去一头发丝,以此明志。直到现在,他的头发还是稀疏一层。他催动着战马,脑中推演二人撤退路线。一个断手的,带着一个瘫了的,要是我的话,会怎么办到最好。宇文寂眯起眼睛,转向左方。远方,一根军令状扔出大帐,守卫战战兢兢捡起,只听里面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句:“快去!”
守卫打了个寒颤,看向军令状,歪歪扭扭的写着拓跋二字,他咽了口口水,跑向伤兵营。短短时日中,这里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腥臭冲天,四处都扔着染血的布帛,收拾都来不及。几个医生打扮的人忙碌着,拆布,正骨,止血。他们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一旁地助手不断拿干布沾去点滴,尽量不干扰医生工作。而拓跋正,就在被治疗的那一个。“骨头愈合的不错,但是内脏伤比较麻烦,瘀血结块了。”
医生从他的肚中掏出一个个血块,扔在旁边一个木桶里,里面的血肉已经堆满了小半。拓跋正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直接感受到自己的肚子在被人掏来掏去,有些发冷而已。医生继续寻找着血块,突然一个士兵走上前,递给他一个军令状。“这人现在这情况,还能拿军令状吗?”
医生没有回头,冷冷的说。“没事,给我看看。”
拓跋正伸手,拿过来军令状,举起来摊开一看,拓跋正顿时没了动静。“医生,能给我缝起来了吗。”
拓跋正发声,收起军令状看向医生。“可以,我只负责救人,但我懒得阻止你们去送死。”
随军不知道多久,对这些本来就带着一身伤的,不管不顾医生劝阻,就要出征,到最后旧伤未愈,新伤再添,送到自己面前来,又是奄奄一息的求自己治疗。遇见那种人,有时候真的是想一刀送出去斩了脖子。但经历的多了以后,也失去了那种气愤。这双手,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命了,也一次次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大能,什么都能办到。他拿出最后一块血块,将针线拿火烫一下,消毒,扯开丝线开始缝补拓跋正的腹部。齐活之后,他擦了擦手,换掉了那都是血污的手套,淡淡看了拓跋正一眼说:“希望你还有命回来治疗吧。”
“我可能还得带回来一个呢。”
拓跋正起身,手掌一按腹部伤口,直接烧焦,强制止血。他跳下床,活动了下手臂,运转火气。不过恢复到了侠阶的力量吗,拓跋正张开手,走出伤兵营,来到昔日的主将营帐,卫炎明离去后,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武将的盔甲还保存在这里,拓跋正穿好盔甲,熟悉的感觉笼罩在身体上,感觉相隔了很多年。迎着阳光,他走出营帐,一人一骑,奔袭而出。乌罗探头看了看,没有说话,他的身边,也是摆着一根军令状。决战,要提前上演了吗。此刻,定远城收到了一副地图,一副能够绕过大漠进入冻原的地图,还有很详略的地形图,来自前线,是出自南方军队之手。让将领万分激动,上报大都,递到了耶律定的手中。看着地图,耶律定难掩兴奋,大笑出声。不过,现下形势难以确定,为了保住大都无恙,耶律定再度将现在大都城内八万新兵分离,拨出四万远赴冻原,与定远城派出的两万余人汇合,六万余人,增援冻土。战到现在,已经是远超了耶律定原先筹算。以目前形势,可能是要决出这长久以来的西原归属权利。南北统一。双方都是几代的规划,谋算,沉淀。一直相持不下,互不相让。东方的土地,掌权者都是更替了五六代,可西原,还是宇文家跟耶律家的争锋。这一支军队,多是新兵,失去家园,面临战争,他们个个气势如虹,战役昂扬。耶律定亦是重视,当即决定亲去一趟定远城,为援军送行。这个消息,如蝗虫过境,迅速传开。一处小院中,正劈柴的独臂壮汉突然听闻房主说起此事。看样子,就快到用到自己的时候了?耶律定远离了大都,去往定远城。若是埋伏,肯定要在这一段路上。宇文朔想着,放下了斧头,将柴扔进炉灶中。算了,管他的,把我困在此地,想什么时候用是他的事,什么时候出发,是我的事。他腹诽着,不过他知道。耶律定离去这段日子,他仍旧只能在此劈柴。那个在背后谋划的家伙,要做的不是让耶律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