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好,我做的吃食恐怕您们也吃不惯。栓子,你带着客人去厨房。”
“好的,奶奶。”
听到了熟悉的乡音,郑婆子再也坐不住了,她下车后就与这户农家的老婆子交谈了起来。
“这位老夫人,我听口音是我们这一带的,您是本地人?”
“哎呦,可别叫我老夫人,我不过也是一个农户出身的,我应是虚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大姐就行。”
老太太看不到,但她能听的出来。
“人都往外走,你何苦回来再走一趟啊!”
“是因为一些事情才回来的,没想到几年没回来这边的灾情却越来越严重。”
“十年前的大水后,又逢大旱,老天爷不开眼,可着西北的百姓祸害啊!”
“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跟着老头子一路南下,这路上奔波的苦是再也不想吃了。”
“你家里…”
“我老伴前些日子去了,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要把儿子儿媳的尸骨带到南方去。”
“哎,都是苦命的人。”
“是啊,不过你们怎么没走?”
“岁数大了,与其死在半路上,不如在家等着。”
“就算为了孩子,你们也不能有这个想法啊!”
“你不知道,这孩子不是我们家的,是我们用一碗棒子面换来的。”
“怎么回事?”
英子听的认真,也凑了过来。
“你们一路过来怕是遇到了不少难民吧,这些人啊,已经不能全部称之为人了,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就像地府的鬼一样,吃人!”
“我们是遇到了不少,可也没仔细看他们。”
“估摸着是看你们人多不敢,那些人为了活下去偷去抢,连农户家里的畜牲都不放过,连那看门护院的老狗被他们发现都是炖汤的下场,还有啊…”老婆婆压低了声音,“还有啊,他们会易子而食!”
“什么?”这种事情郑婆婆活了几十年也只是听过而已,她真的不敢相信。
英子也是吓的不轻,易子而食,那是人命啊…
“栓子就是这么来的,他爹娘从甘州城那边过来,一路上饿的不成人形,自己的孩子下不去手,别人的孩子他们却无所谓,正当他们打算与别人换的时候,被我老头看到了。我老头实在是不忍心,给了那夫妻两个一碗棒子面,他们就把栓子给我们留下了。”
“栓子知道吗?”
“知道啊,就是上个月的事。其实留在我家里并非是个好的选择。我跟老头子能活一天是一天,等我们都走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啊!我们住在这里也不安全,粮食剩下的不多了…哎!”
“婆婆,我们可以给您留下一袋粮食,但你们要藏好它。”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有了这袋粮食,我们又能撑过两个月。姑娘你放心,我们有自己的法子,要不然也不能坚持到现在。”
“姑娘,你别听我老伴瞎嘞嘞,这一去甘州城还有两天呢。你再往甘州城的乡下走怎么也得三天了,现在甘州城里粮食的价格是往常的十倍还多。你们要多备着点。”
“爷爷放心,我们有准备。”
做饭的是村里过来的那几个小子,要说这些人里边最不会做饭的就属赵川。
没有菜,只有面条,不过配着英子家做的肉酱和豆干味道还不错。
“这东西应是很贵,我过了几十年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酱和豆干呢!”
“自己家里产的东西,还算可以,喜欢您老多吃点。”
挤挤巴巴地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英子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老两口留了一袋米。
“老爷爷,等我们回来时再来看您和婆婆。”
“哎,好,好,你们路上也要小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接下来两天都是交替着赶车,郑婆子回乡心切,赵川也不想在路上耽搁,在与英子和郑婆婆商量后,决定马不停蹄的往甘州城里赶。
路过甘州城的时候,一行人也没多做停留。
离家乡越近,郑婆子越心慌,英子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安抚着这个激动的老人。
“英子,你看,这就是我们的镇子,再往北有十几里就是我们村子了。”
“婆婆,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了,是不是?到时候我再陪您去找亲人。”
“哎…好…我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运道,郑舟以后有你们看管着,现在让我死了我也愿意。”
“郑婆婆,说什么呢?您还要看着郑舟娶妻生子的。”
“托您吉言了。”
其实郑婆子自己心里也有数,郑舟娶妻怎么也要六七年之后,自己的身体怕是很难等到那一天。
“郑婆婆,您看看我们该走哪条路?”
赵川坐在车辕上掀开了车帘的一角。
“走北边这条。”
赵川的情绪有些沉闷,这一路走过来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远处的房子很多因为太久无人住已经坍塌,远远望去全然是一片萧条。
“前边就是了,川子你停车,我要下来走。”
赵川拉住马车,扶着郑婆婆和英子下了马车。
郑婆子流着眼泪看着村里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一边走一边给孩子们诉说着村子以前繁盛的境况。
直到她看到远处的田埂处站着的人。
“川子,你眼力好,你帮我看看那边是不是站着人?”
“是,婆婆。”
听了赵川肯定的答案,郑婆子再顾不得身体,小跑着往那边冲过去。
那人犹豫地往后边退了几步。
“别怕,我是村里人啊,我老头是郑连文。”
听了这话,那人立马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