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剧团来到丰收村,离浮邱山不远,在西南方向但见浮邱山巍峨的雄姿,非常美丽的黛蓝色山体。时下是深秋季节,乡村里,到处的田野间都是收割晚稻后的稻蔸及田埂上一堆一堆摞成圆形的稻草摞;到处枯黄的秋草在瑟瑟的秋风里抖动;桃树、李树、梨树那光秃秃的枝丫在秋风里显得那么坚强;池塘边、路边、山坡上到处都开着浅紫色、黄色、白色等的野菊花,清香四溢。剧团租用厨房的那个农户家的门前晒场上,刘导演照旧给演员们排了一会儿戏。散了后,演员们便各自散开去寻乐。忽见才哥带着村里的广播员还有两个小青年提着一部崭新的录音机走过来了。才哥对四姐说:“淑娴,他们想录你唱的戏。”

赵团长便说:“录戏好啊。”

赵团长又吩咐道:“淑娴,你唱两段戏给他录,对我们的宣传工作还是很有好处的。春水拉胡琴,周昌文敲边鼓打拍子。”

广播员对周四姐说:“周妹子,你的戏唱得太好听了,我们都喜欢听,你唱两段我们录,这是我昨日买的新录音机。你就唱昨天晚上你中了状元后和掌二小姐结婚的那一段。”

一个小青年把录音机按了几下,说:“准备好没?开始录吧?”

“开始录。”

才哥说,小青年再把录音机按了下,周昌文敲响了边鼓,春水的胡琴拉响了,先拉了一段小开门散曲,然后拉正宫调过门,四姐开始唱:“喜滋滋,新人并坐锦墩上,乐融融,红烛高烧影成双。等婚期人隔千里梦魂向往,这时候欲诉情怀口难张。……”四姐婉转好听的唱腔,吸引了好多当地村民都围了过来听,都赞叹不已;录完一段,广播员试着播放,效果非常好。广播员还要录,于是,四姐又唱了一段《哑女告状》里面的陈光祖的一段倒板唱腔;唱完后,自然大家都夸赞唱得好。广播员仍播放一遍,都说唱得好听。广播员又对妍雪说:“你就是掌二小姐吧?你也唱一段我录好吗?”

赵团长说:“妍雪,你唱一段悦调给他录,就唱《吴小二嫁妹》里面的一段。”

春水的胡琴起了悦调过门,然后沈妍雪开始唱:“兄妹生来命不好,可叹爹娘死得早,忙碌不为别的事,赚了银钱讨嫂嫂;倘若哥哥娶了妻,所生五子接后裔。……”妍雪唱完后,蒋翠桃和刘碧云又各唱了一段悲调和阴调,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喝彩唱得好听,唱完录完后,广播员又播放一遍,效果很好。才哥却说:“这算什么?不比在戏台上根据剧情发挥得好的。”

又对广播员说:“你今天晚上看戏时候,把录音机放到台前面,录出来的效果还好些。”

广播员说:“刚才录的效果也很好,很好听。”

一个小青年又笑道:“周姐姐,你的嗓子那么好听,能不能唱首流行歌我们录?”

四姐笑道:“你喜欢听什么流行歌?最近流行的电视剧《万水千山总是情》里面的主题歌好听不好听?”

“那首歌好听,周姐姐你唱,我们录。”

春水胡琴拉响了过门,然后四姐开始用粤语唱:“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四姐唱完,又是一片赞叹声,都夸唱得好听,有人笑喊道:“唱《天涯歌女》。”

春水于是又起了过门,吴志军说:“慢些,等一下,我笛子伴奏。”

吴志军将一根竹笛横在嘴边,春水再起过门,吴志军笛子伴奏,周昌文打拍子,四姐开始唱:“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哎呀哎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这首歌唱完,大家又是一片喝彩声。有人喊道:“再来一首!”

四姐笑着摇头说不唱了。忽然村主任来了,和一个中年男人,说是找赵团长,赵团长起身过来和村主任握手,村主任指着中年男人对赵团长介绍说:“赵团长,这个是我们方家村民小组的组长,方组长找你有事。”

方组长于是同赵团长说,他母亲明天做九十岁大寿,想请剧团去他家里唱加官戏。赵团长把刘导演和王副团长喊来商量,商量好后,刘导演赶忙组织排演加官戏。到了明天,一早上,方组长来了,邀请剧团人员都去他家,于是,赵团长安排,留许强在戏院看道具,其他人全部去,并带好需要的道具等。演员们跟着方组长步行,不宽的简易村道约两里多路到了一个山塆,但见一口明亮的大堰塘,堰塘里边半环住着一片人家,约十多户人家。靠东头有一蓬青翠的竹子,方组长指着那蓬竹子说:“堰堤过去绕那蓬竹子转弯上坡一点就是我家。”

到了方组长家,一连四间红砖青瓦平房,他家里早来了好多客人,大晒坪上靠东头按昨日刘导演建议的方法早已搭好了一个草台。是用长凳、方桌和门板等搭成的,赵团长赶快安排在台上铺了红地毯。方组长安排全体演员先吃了早饭后,赵团长和刘导演便安排布景吊幕化装等事。演出开始,由吴志军,周昌文,宋辉三个人分别扮演福、禄、寿三位天官;热闹的锣鼓声后,开始表演天官赐福。布景,服饰,音乐,交织成一个神秘的人们心中向往的吉星降临的场景,宛然若真。三位天官分别赐福,把方组长的九十岁母亲请到台上,天官首先喊了方组长及他一家人的名字,上台为母亲拜寿,然后天官说吉祥的话祝福,方组长给母亲递红包;然后,天官又喊其他亲人的名字,也纷纷上台拜寿,听吉祥的话,给红包等。天官们说的话都是为他家的亲人们加官进禄,赐福赐寿等的吉祥语;喜得方组长及他家的亲人们心花怒放,高兴得不得了。加官戏演完了,接着又演《吴小二嫁妹》的喜剧。戏演结束了,演员们吃了迟中饭,赵团长带着大家回剧团驻地去。最近,春水发现江峰不怎么理他了,什么原因?江峰对他有什么意见吗?春水想。这日上午,春水和吴志军在离戏院不远的田边散步,春水问:“志军,你说江峰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前天我喊他,他先是装作没听见,再喊他,他就嗯了一下,也不怎么理我,走开去了。”

吴志军说:“江峰不理你?可能是因为李如雪。”

“因为李如雪?”

春水问。“可能是的,因为,江峰早就想追求李如雪,而我听说,李如雪喜欢你,听说帮你洗衣服,还有一次还帮你打饭。”

吴志军说。“是这样啊?”

春水感到意外,说:“其实,志军,我和李如雪没有什么啊。她帮我洗衣服,是因为她先答应帮才哥洗衣服,结果我的衣服也一起洗了。那次帮我打饭,是因为她说,我刚来剧团,太斯文了,打饭不去争先恐后的抢着去打,怕打到最后没有菜了。所以,有一次,她先到了厨房,她自己打饭,顺便帮我也打了。不代表她对我有那个意思啊。”

春水又在想,如果江峰真的误以为他也和李如雪,那他不能对李如雪有想法了,因为,江峰把他当好朋友,听吴志军这样说,江峰想追求李如雪应在先,而帮他洗衣服,打饭都在后,他怎么能和朋友争一个丫头呢?……但又想,朋友之间公平竞争一个丫头,让丫头自由选择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呀?春水此时心里好乱,但他转又想,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坚持的眷恋,那就是沈妍雪。于是他想,不,我不能和李如雪,我忘不了沈妍雪,虽然和沈妍雪不可能,但是,我至少现在忘不了沈妍雪。春水现在的心里还仍然痴爱着沈妍雪,别的丫头无法走进他的心里去。最近,春水发现妍雪好像和四姐比其他人要显得亲密些,下午,春水独自在戏院旁边不远小路上散步,他在想心思。“春水,你怎么一个人走路?”

有人喊他,是四姐的声音。他转头看时,只见四姐和妍雪,还有刘碧云三个人从岔路拐弯处向这边走来,有说有笑的。“是四姐啊。”

春水连忙笑着招呼道。他看到妍雪,明知不可能了,但他心里仍有一种恋恋不舍,一种爱慕的情愫。走近些了,四姐故意夸道:“我发现,我们剧团的男儿,有两个人算得上是才子。之前一个柳明,现在一个春水。”

春水隐隐感到,好像四姐是故意当着妍雪在夸他的。下午四点多钟时候,王三儿因昨天请假回家去了的,现在又回来了。看到春水他笑着说:“春水,你老朋友给你写信来了。”

一面将一封信递给春水,春水接过信,是一个折叠了的信,没有信封,打开看时,只见写道:“春水:你好!久违了,在路上偶遇王三儿,时间仓促,简单搭信给你。现在剧团好吗?我现在县农民中专读书,明天是星期天,在家休息。好久不见,据王三儿说,剧团暂未去远方。你能否请假回来,明日一聚。挚友:柳明。十月二十二日。”

春水看信后,心想,原来柳明又去读书了。他心动了,忽然想起,大妹文英正在给他织一件毛线衣的,上次出门时候还没织好,估计现在应该织好了。天渐渐变冷,得回去看下,若毛线衣织好了就拿来。文英去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现在没读书了,在镇上学裁缝。春水决定请假回家一趟,一是会柳明,二是拿毛线衣。第二天上午,春水请好了假,他搭班车回家去了,因车不能直达,转了一站,约一个小时后到了小镇。下了车,看表已是快上午十点钟了,他想着先回家里去,然后再到小镇上搭车去柳明家。他一面走路,一面四处张望,到十字路口横过公路。到了供销社处,忽见供销社大门外靠右侧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那不是柳明吗?还有柳自青,还有一位是赵秋生啊。春水喜滋滋的走了过去,先招呼道:“柳明,自青,秋生,原来是你们几个人。”

三个看到春水,都忙上前和春水握手。柳明道:“我搭王三儿的信你看到了吧?春水。”

“看到了,我才请假回来的。刚好也要回来拿毛线衣。”

春水又说:“今日这么齐,几个人都到了这里。秋生,我们三年不见了,早听说你也没有考上大学,真是可惜了。”

赵秋生读高中时候比春水高一个年级,虽不同班,但两人在学校时候就有交往。赵秋生笑道:“没想到你文春水也没考上大学。我只听别人说,你是过于沉迷四大名著才把成绩弄垮的。”

春水又笑道:“今日几个是约好了到这里吗?”

柳明说:“没有约,是巧遇。春水,我估计你今日会请假回来,我本来就在家里等你。但有一件小事要来镇上办理,所以骑个破单车来了,刚才办完了小事,转身准备回家,在这里遇见自青和秋生。才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正好你也来了。”

赵秋生说:“我是来镇卫生院看病人的,我姑妈在住院。刚看了姑妈,转身准备回去,到了这里看到了自青,就过来说话,一会儿柳明也来了。”

柳自青说:“今日是我姨妈的生日,我一早上就到了姨妈家里,吃了早饭,和我表弟来供销社玩一会,刚才走出供销社大门,就看到了秋生,刚和秋生说一会儿话,柳明也来了。现在春水你也来了。”

春水看到,柳自青身边站着一位健实的青年,留小分头,方脸庞,白皮肤;穿一身运动服,白色运动鞋,仪表堂堂。一脸的笑。春水问:“自青,这位是?”

柳自青连忙介绍:“噢,这是我表弟。他叫蒋斌。”

又对表弟介绍:“这个是春水,是我的同学。”

蒋斌笑道:“文春水,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在我们镇的青年人,都晓得你多才多艺。你写的诗别人给我看过,写得真好。”

自青说:“春水,蒋斌的诗也写得很好的。”

“那就好,我们志趣相投啊。”

春水又说:“蒋斌,你早就知道我,我对你也面熟啊,好像在镇上有时候看到过你两回,但不常看到。”

自青说:“春水,你在镇上看到过蒋斌两回,其实他是偶尔回来。其实蒋斌现在武术学校,他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就去学武术,在武术学校有一年多了。今日他妈妈生日才回来的。”

春水夸道:“哦,是练家子啊。真是文武全才。”

蒋斌说:“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妈妈的生日,还有重要的事是准备去报名参军,听说今年的兵是招武警。正合我的心愿。”

“当兵好啊。是的,武警部队正好是你蒋斌的用武之地。”

春水又说:“这样吧,既然大家在这里,到我家里也近,柳明,自青,秋生,蒋斌,就都到我家里玩去好吗?”

蒋斌说:“本来到我家里最近,但今日家里客人多不方便。这样吧,我跟你们玩去,改天到我家里玩。不过,表哥,我得回去跟我妈妈说声去。”

蒋斌去了,柳自青指着蒋斌去的方向,供销社斜对面,横过街道去那边一幢三层楼房,一楼是开的大餐馆,自青说:“那是蒋斌的家,我姨妈在镇上开餐馆有两年多了。”

春水道:“哦,开餐馆的蒋叔叔是你姨父啊,自青,我今日才听你说。蒋叔叔和我爸爸是老同学啊,原来蒋斌是蒋叔叔的儿子啊。”

一会儿蒋斌来了,大家便往春水家里去。一面走,春水问:“蒋斌,我刚才听说,你表哥说的,原来开餐馆的蒋叔叔是你爸爸啊,你爸爸和我爸爸是同学呢。”

蒋斌笑道:“啊,是这样啊,那就好。我和你交朋友,我爸和你爸是同学,那我们两家就是世交啊。”

几个人边走路边聊,春水问:“柳明,你现在县里农民中专读书吗?”

“嗯,是的,县农民中专是今年兴起的,国家投资办校。招收农村里高考落榜的农村青年。主要是村里推荐,然后文化考试后录取。在学校主要是学习农技,果林栽培等知识。三年学期满后发中专文凭。但国家不包分配工作。老师也讲过,今后的发展方向,考上大学国家也不分配工作,都是拿文凭自己找工作。”

柳明说。赵秋生说:“考农民中专,村里推荐也有名额,我一直不晓得有这回事,现在考完了,开学了我才听说。我还听说,国家不包分配工作,但学校可以推荐就业啊。”

春水笑道:“我也是今日才听柳明说,县里还有个农民中专这回事。”

几个人边走边聊,一会儿到了春水家,文哲之从来就支持春水交朋友,自然很高兴。春水招呼大家坐了,小梅赶忙去烧茶。一会儿茶滚了,小梅又吩咐春水筛茶。柳明说:“婶娘,别太客气,我们都自个儿来。”

柳明说后站身起来去自己泡茶。春水仍跟自青,秋生,蒋斌三个泡了茶。文哲之到镇上买菜去了。几个青年人在闲聊。一会儿文哲之买菜回来,小梅赶急在弄中饭。吃饭时候,文哲之仍要大家喝酒,但仍只柳明喝酒,其他都不喝酒。文哲之看着蒋斌说:“这个后生好福相,一表好人才。面相生得五岳朝拱。将来有出息。”

文哲之买过一本看相的书,所以才对蒋斌发此言论。春水说:“爸,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叫蒋斌,是镇上开馆的蒋叔叔的儿子。”

文哲之道:“啊,是蒋大海的儿子?怪不得长得像相啊。不过,还是像你妈妈多些。蒋斌,我和你爸爸是老同学,一起在县里读过初中的。你家到镇上开馆之前,你爸爸妈妈到我家里玩过几回,后来你爸妈开馆了,很忙了,就没时间到我家里来了。蒋斌,你现在和春水是朋友,我们两家算是世交了。去年,我好像听你爸爸说,说你去武术学校的吗?”

蒋斌说:“伯父,我现在是在武术学校学了一年多了,这次回来,是想去考兵的。”

“哦,考兵好,你考兵一定有出息。”

文哲之道。文哲之有酒瘾,每顿饭都要喝点,但酒量并不大,所以,经常喝醉。今日几杯下肚有些微醉了,话也多些了,他说:“我看你们几个年轻人都还不错,只有我儿子春水,是个假大相公。算命的都这样说的。说我儿子春水是个假大相公的命,哎。”

柳明忙说:“叔叔,别这样说,别听算命先生的瞎说。假大相公,不过是算命先生的一句术语,算命先生对好多人都这样说过。不瞒你说,那一年我参加高考,考试前有一回,我妈妈也信这个,把我带到集场上找个瞎先生算命,结果,那瞎先生也说,我是个假大相公的命,今年运气不好,考大学难。后来我果然没考上大学,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巧合,并不说明是他算得准。”

赵秋生说:“我也不信这个,我从来就不信算命,我爸死得早,我妈妈把我们几姊妹带大。我有个表弟,我姑妈的儿子,跟我同年出生,我比表弟才大三个月。我和表弟同年参加高考,那年,我姑妈也信算命,高考前,我姑妈当着我的面给我表弟算命,算命先生也说我表弟是个假大相公的命,可能考不上大学。结果呢?我表弟考得很好,那年考上成都大学呢。”

文哲之仍说:“秋生,我看你表弟的命应该是没算准,可能是出生时间没弄准。我是信算命的。”

文哲之终于喝得深醉了,小梅和春水并几个年轻人一起把他扶到床上睡去。下午,几个年轻人都说有事要走,柳明也说今天要赶到学校睡,明天星期一要上课的。春水也不好留了,于是几个都走了。晚上,文英回来,把织好的毛线衣给哥哥。次日早饭后,春水拿了毛线衣回剧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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