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上前,小心地看了一眼席御哲的脸,很快又垂下眼眸,躬身。
“少爷,是因为秦小姐提到……提到了陈小姐。”
席御哲原本微微垂目,神情虽然凝重,但不至于冰天雪地。
管家的话却让他周身,瞬间萦绕着骇人的戾气。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咬牙,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少……少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兰儿听到的,不信您问她,她可以作证。”
被点名的兰儿,战战兢兢走上前一步:“少爷,是真的。”
“说,给我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席御哲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捏着的照片,眉眼冷漠。
“今天秦小姐来家里陪夫人,讨论起婚礼的事情,然后……然后……”
感觉到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兰儿缩了缩脖子,越发小心,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
“然后什么?”
席御哲不耐烦女佣的磨叽,眯了眯眼,询问。
“然后夫人说结婚以后,要……要秦小姐给生个大胖孙子,说……说是老爷最喜欢男孩。
然……然后秦小姐就变得很难过,后来就说出来陈小姐的名字,再然后,夫人的情绪就变得不对劲。
秦小姐走后,夫人没过多久就清醒了,痛哭了一番,咒……咒骂陈小姐,后来就开始打……打砸东西。”
兰儿在席家呆了两年了,可依旧无法抵抗席御哲的冰冷,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坐在地毯上,神情惶恐。
管家见状,赶紧接过话茬。
“我们阻止过夫人,怕她弄伤自己,她却呵斥我们,不让我们近身。后来,发泄够了就去了老爷生前的书房。
抱着老爷的照片哭,还念念有词的,说什么要为老爷报仇,一定不会放过陈小姐什么的。
我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看着,后来夫人悲伤欲绝就晕了过去,我第一时间给您打了电话。”
说完这些,他再也不敢说什么,垂首弓腰等着席御哲说话。
席御哲把管家和兰儿的话联系起来,结合他对秦亦菲和母亲的了解,总算是把这件事情搞明白。
秦亦菲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追究的价值,最多不过是在心里给她再添一笔而已。
关键是他的母亲,受到这样的刺激,恐怕精神更差了。
五年,他一直吩咐周围的人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陈曦芜,一直都没有人敢提。
那个秦亦菲,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该让她继续踏足席家别墅。
心情,格外沉重。
母亲这个样子,恐怕是死也不能接受陈曦芜。
果然,鸿沟就是鸿沟,怎么可能期望天堑变通途?!
“从今天开始,不准秦亦菲再踏进别墅半步,谁敢放她进来,就从我眼前消失。”
席御哲冷声吩咐着,站起身,朝着楼梯走去。
他站在二楼,父亲书房的门口,垂眸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书房里很干净,因为母亲每天都吩咐人上来打扫,整天说着,父亲要回来了。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席御哲的心里都同如刀绞。
因为那个严厉冷漠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愈发清晰地记得一个人的好。
就像现在,他坐在父亲的书桌后面,回想着他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仔细揣摩,他曾经读不懂的善意。
如今,五年过去,他壮大了席家的事业版图,稳固了席家家族内部,继承了父亲的遗愿,成为了席家的骄傲。
可是为什么呢?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一样。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他看到那个号码眯了眯眼,将电话接起。
“说。”薄唇吐出一个冷淡的字眼,但心里却有几分迫切。
“族长,我们仔细调查了东南亚秦氏财团的资金状况,以及他们的运营状况,暂时并没有发现可疑漏洞。”
席御哲眉目一竖:“继续查,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你们埋下的那枚棋子,暂时别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结束和本家管事的通话,席御哲坐在书房里继续发呆。
良久之后,才把那张照片放进口袋里,站起身,走出去。
下台阶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陈曦芜那张含怨带怒的脸,那双被水雾弥漫的眼。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他心中终于有了计较,偏头看到管家,吩咐。
“照看好夫人,她醒了马上给我打电话,今天发生的事情,估计她都会忘记,不要让她知道,懂吗?”
“少爷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再叮嘱一遍,不会有人乱说的。”
管家躬了躬身,语气恭敬。
“嗯。”席御哲淡淡应着,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
陈曦芜一个人发呆,坐够了,想起来包里那支烫伤膏。
匆匆翻找出来,打开塑料袋一看,就发现烫伤膏的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购物小票。
估计是买药膏的那个人,没来得及拿出来。
她把结算小票拿出来,看到上面那个时间,薄唇一下子抿紧。
昨晚十点多,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仔细想了一下这家药店,好像就在她家附近,而且那么晚的时间……
知道她手背被烫伤的人并不多,好像只有宫越和田欣,叶子修和……席御哲!
蓦地,她想起,昨晚上那个决然离开的身影,一下子握紧手里的购物小票,伸出另一只手,把那支烫伤膏拿起来。
会是他吗?
冷寂的心脏涌出细小的暖流,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她拧开那支烫伤膏,挑出来一点淡绿色的膏体,抹在白皙已经看不出发红的手背上,一点点慢慢地揉化。
淡淡的薄荷香味在鼻尖蔓延,沁凉舒适的感觉沿着手背蔓延,像极了席御哲身上的味道。
天啊,陈曦芜,你疯了吗?
她用力甩头,把脑海中属于席御哲的影像全部甩出去,一阵清风吹来,吹散她心中刚刚漾起的涟漪。
转身就发现,阳台上的窗户没关。
站起身,朝阳台走去,打算关窗。
手指触摸到窗框,眼角余光却发现外面的马路上,停了一下相当眼熟的车子。
午后的阳光温暖慵懒,明亮却不算刺眼。
陈曦芜觉得,自己好像从那扇落下的车窗里,看到了一个人,眼神顿时胶着在那一处,怔怔地出神。
那个人不是……
“小曦儿,你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正出神的陈曦芜,突然被扯住了衣角,耳边传来奶声奶气地询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