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夫人果然恼火的重重拍了拍桌案,力气大到将案上放置着的一尊美人瓶,都拍的磕动起来。
“怨你什么?都是那孽障做出来的好事!就不应该一时大意听了她的鬼话,还让她到你家里胡闹,现在竟敢这样晚了都不回来,可见是惯得她越无法无天了!”
容氏抬起头,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太夫人。
“有什么话就说,这般扭捏,含着一股子不爽利!”陆太夫人皱眉,她最见不得人这样畏缩。
容氏缩了缩头,“回去听母亲说,在给明哥儿相看婚事,看来看去也就是阿娴这个丫头从小看到大,合心意一些。”
陆太夫人眼神顿时一锐,“过了生辰八字了?”
容氏硬着头皮道:“我觉着这门亲事不太好,我劝母亲,这亲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陆太夫人,发觉陆太夫人锐利的眼神柔和下来,心中一凛,又接着道。
“媳妇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局看着平稳,却总让人心里头不安,而且肃安一直在外打仗……”
“难为你能想到这一点。”陆太夫人打断了容氏的话,眼神含着一股子柔和。
容氏脸上有些臊。
陆太夫人看向她,一字一句叮嘱:“咱们陆家向来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指哪儿打哪儿的,你且记住,没有皇上,就没有陆家。”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陆家向来是直臣,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只效忠于皇帝。
也是警告她,容家若是掺和到党派当中,陆家跟容家就不会再这样和睦了。
容氏忽然觉得她刚才的侥幸,顿时烟消云散了。
萧嬷嬷从外头匆匆忙忙的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太夫人,萧驰回来禀告,说姑娘今晚宿在沈大人家了。”
陆太夫人眼睛一震,她几时会在这样晚的时候跑去沈归农家里?
况且沈归农向来忌讳他经历的那些事,又几时收留过她?
莫不是,又惹出了什么乱子来,怕她责罚不敢回来,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你让萧驰进来回话!”
萧驰就在外院等着,不多时便恭敬的来回话。
陆妩怎么吩咐,他便怎么说,寥寥几句话的便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陆太夫人眼神陡然一沉。
“这个孽障!我就知道她不安分,竟然胆子大到伸手管起这样的事情来!”
陆太夫人一发怒,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动弹。
容氏抿了抿嘴,左手搓着右手,颇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陆太夫人。
这种事儿无论给谁,都是要发火的,这一回姑娘确实做的太过了。
她张了张嘴,“不然妾身去接姑娘回来。”
“不必管那个孽障!”陆太夫人怒气外露,“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容氏一脸震惊,竟放任姑娘在外头,还是留宿到外男的家中,虽说沈归农与肃安是生死之交,可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犹豫的开口想劝,就又听陆太夫人冷声吩咐。
“福全呢?让他去沈家给我看紧了这个孽障,若是这孽障不服管束直接让人带回来!”
容氏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去。
陆太夫人是安国公府萧家的嫡女,萧家军功赫赫,在大燕一向屹立不倒。
陆太夫人出嫁的时候,陆太夫人的母亲给她陪嫁了许多身手了得的奴仆,有太夫人坐镇,便是姑娘再胡闹,也翻不出天去。
“太夫人,姑娘心里头应当有分寸的,您不用太担心。”
她才劝慰了一句,陆太夫人怒气未消的脸便转向她。
“她若是有分寸,如何会惹得你这般生气?你也不必替她说好话,她的性子,我这做祖母的心中最清楚!”陆太夫人声音很冷。
容氏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去。
虽说她这个继女确实一直在惹她生气,也一直在利用她娘家,可这种事情到底不好听。
尤其是太夫人特意提及此事,就更让她觉得刺耳。
这话生像是在指责她没尽好一个做继母的本分似得,让她不得不多想。
“行了,”陆太夫人有些不耐烦再说下去,“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容氏本有心再问询几句,可太夫人都说了这话,她不得不起身告辞。
萧嬷嬷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容氏一走,她便再忍不住。
“太夫人,您让福全去,可他到底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别的事儿上或许还行,可一旦沾上姑娘的事,您用他就不怕不趁手?您可还记得先前将福全从姑娘身边调去外院,不也是福全太纵着姑娘的缘故?”
陆太夫人见萧嬷嬷一脸的焦虑,反而神色缓和的笑了笑。
“你是怕我老糊涂,忘了当初安儿将福全放到阿蔻身边儿,让福全护着阿蔻长大,你是怕他眼里的主子,只有安儿跟阿蔻,不听我的吩咐,怕他非但不能阻止阿蔻,反倒还要顺着阿蔻的意思来?”
安儿是陆萧的乳名。
当初陆老将军因为爱妻情切,特意拿陆太夫人的姓氏做了儿子的名字。
陆太夫人希望陆萧能平平安安,取了安做乳名。
若跟容氏说起儿子,陆太夫人只会唤儿子的表字“肃安”,对着自己心腹,她便不由自主唤了儿子乳名。
萧嬷嬷疑惑极了:“太夫人明知道这些缘故,怎么还任由着姑娘胡来呢?”
姑娘此行,无异与赵家对着干,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要连累到老爷。
太夫人不会不清楚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她这些年任性归任性,但真碰上了事儿,也是极聪慧的,否则当初打了四皇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平息下来,”陆太夫人神情虽然淡,却并不像对着陆妩那般冷然,“这件事她既然存了心去做,必是有了计较,只要稍加点拨,这孩子会明白其中利害。”
“可,姑娘到底是骄纵了些。”
陆太夫人的神色更淡:“我们陆家的女孩儿,本就该骄纵一些的。”
萧嬷嬷一顿,看着陆太夫人。
面儿上的神色分明是冷淡的,说出的话却张扬的很,倒也的确是陆太夫人的一贯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