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眸光一沉，是在容府受了气么？
是谁？竟然敢动手伤她？
犹豫着要不要问的当口，便看见随行小厮琴心笑容灿烂的走进来。
他顿了顿，对陆妩道：“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在下也不叨扰了，若姑娘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差人到平西侯府说一声。”
陆妩有些意外。
平西侯府，印象里是跟阿爹同样的直臣，只效忠于皇帝，从不拉党营私。
但想到自己记忆不完整，故而她没有直接应诺。
眸子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她点了点头。
“多谢归海公子。”
归海鸾听她这样略显冷淡的道谢，颇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失礼，连忙又补充一句，“若是在下查到什么，也好第一时间通知姑娘。”
陆妩不禁看向归海鸾。
即便是这张带着病容的脸，却在初见时就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看着温和却也十足的疏离，可现在再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添了许多温柔，令人忍不住想亲近。
“我可不信你不知道。”她道。
他到沈家这么久，只要略略留意就能发现沈叔是太医院的院判，知道沈叔的身份，顺着往下，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的身份。
归海鸾不答，只是看着她。
虽然知道归知道，但还是希望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陆妩轻轻抿嘴一笑。
“我爹是陆萧，我叫陆妩，你有事就来陆家找我。”
她话音未落，归海鸾的凤眸顿时便深邃了起来。
他很想问眼前的这位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光凭着她将自己名字告诉他的这一点，他就能去她家提亲了？
犹豫片刻，他点头。
“陆姑娘不拘小节，令人佩服，只是姑娘的芳名，往后还是不要随意说给别人知道，以免有人对姑娘不利。”
陆妩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还是头一次有人将话说的这么委婉的，意思虽是好的，对她来说却没什么大用。
纵使她的名字不如“赵钱孙李”那么响亮，但在应天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随口道：“多谢提醒。”
“那告辞了！”归海鸾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刚走出沈家，归海鸾便问：“事情办好了？”
“爷就放心吧！”琴心笑着拍胸口保证，“您还不知道我的能耐？”
归海鸾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琴心又忍不住道：“二爷，先前您找周姑娘拿的伤药没了，不然再跟周姑娘要一瓶吧。”
“那药制作不易，周姑娘也只多做了一瓶。”他摇头道。
“什么？”琴心瞪眼，“那您就这么轻易的给别人用了，您回去，三爷发脾气了怎么办？”
“一条人命，总比一只畜生要紧。”归海鸾嗓音里还残留着刚才的轻柔，可出口的话却不容质疑。
琴心一脸痛惜之色：“那可是短毛玉石眼的细犬！二爷，那条细犬您可知道值多少钱么？那可是三爷费尽了心思才……”
“既是心爱之物便要收好，像他这样到处炫耀，磕了碰了也怨不得别人，”他神情淡漠，上了车轻声吩咐，“带我去看看你先前找的那些人。”
琴心被自家主子噎习惯了，也不在意，此刻听他这么说，一脸的诧异。
“二爷，您还不回府？”
“问些事情，你若心急便先回去。”
琴心嘿嘿赔着笑道：“您今儿才回应天，侯爷跟夫人定早早儿的就备好了酒宴，听说世子爷也从衙门里告了假，咱们不好在外头逗留太久。”
归海鸾睨了眼他，“不若下回你留在府里，让剑意随我出来。”
琴心很有些尴尬，他家爷这是嫌弃他聒噪了，剑意好归好，但就是个闷嘴葫芦，两个闷嘴葫芦凑一块儿，八竿子都打不出半个屁来，他看着都着急。
不过，按照二爷这么个冷心冷性的脾气，突然帮那姑娘，实在让人怀疑。
“二爷，”琴心看了自家主子半晌，没忍住的问道，“那姑娘您认得么？”
归海鸾凤眸幽深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道：“很少能见到这样热忱的人了。”
琴心咧了咧嘴，您真的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才出手相帮的？
归海鸾眼帘低垂，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绪。
这样柔弱的女子都有这种坚定的决心，甚至还体贴的将自己推开，一副不想连累他的样子。
他决定帮她，全是因为她这样坚定的性子，实在是让人羡慕。
至于他的那点不正常，他这会儿暂时压下不想去想。
所以后半句话还未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以至他没察觉到，他那后半句话是……
——而自己为了帮助这个才刚认识的姑娘，竟能做到不惜动用家族人脉的地步。
……
沈归农刚从凤仪殿出来，便有小太监带话给他，说家里有人找他说有事请他回去。
他一下就想到了陆妩，火急火燎的从宫里出来便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刚下车进了院子，就听见陆妩跟两个丫鬟在说话。
陆妩本想今天就去报官的，可看了看日冕，才发现这个时辰府衙里早就下衙了，她忍不住叹气。
转头吩咐萧驰到棺材铺买孝衣、定棺材，还没全吩咐完，就被红绡一把拽住。
“姑娘，”红绡再忍不住，提醒道，“咱们该回府了，今儿在容府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估计夫人又要在太夫人面前告状了。”
陆妩有些头疼，她现在未出阁，不论做什么都要跟家中长辈报备，人也不自由，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叹口气，她吩咐萧驰：“先不急去置办那些，你先去跟祖母说今儿晚上我歇在沈叔家，若祖母要你拉我回来，你便拖延拖延。”
一想到陆太夫人今早对她的态度，陆妩就觉得这事儿定然得不到陆太夫人的同意，干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她这个决定，却让红绡跟绿胭齐齐一惊，异口同声道：“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