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天,炎儿不行了,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们,让炎儿去医院好不好?让他去医院,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李华容的话让芮天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停滞,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霁齐他们,似乎在估量着两者间的价值。
而李华容已经等不下去了。她急切的想救芮炎,她恨他,厌恶他,也是因为爱他。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这个孩子的打算,她怎么能看着他如此模样。
在芮天怔愣间,李华容眸中划过一抹狠戾,亮片一闪,她忽的抽出一把匕首,扑向芮天,朝着他的心口扎去。
芮天快速闪躲,却还是来不及,李华容的匕首没入他的胸膛,鲜血喷射出来,散落四方,好像是突然绽放的鲜花,绚烂,诡异,带着震慑人心的凄楚和悲凉。
尤狸的眼睛被霁齐捂住,她却怔愣的拿开他的手,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发现不知何时,心底的那抹恐慌已经消失不见。
脑海中的挥之不去的噩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一年前的那场噩梦给替代了。
她已经多久没有梦到阮欣躺在血泊中,鲜血横流了。
一年了吧。
她颤抖的身子仿若是风中的柳絮,飘落无根,霁齐离她最近,也最是明白她对染满鲜血伤口的恐慌,而今,这些恐慌消失不见时,他不知是心疼还是庆幸。
砰砰的两声巨响,在场的人都是寂静一片。滕瑾耀吞了吞口水,他饶是见过再多的生死,也没有这一次的震撼。
傅勋面色僵硬,不动声色。
霁齐的眼睛却一直在尤狸的身上,他看着她,看着她的苦痛,看着她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一切。她颤抖着身子,理智却还在。她睫毛颤抖,眼睛却一直睁着。
浑身的血液在此时都凝固起来了,时间也随着这两声枪声停止了一样。
芮天面色阴狠的盯着李华容,他自然不会当着他们几人的面杀人,这里毕竟是法制社会,霁齐不是好惹的人,这点他一直都清楚。
李华容失去了声音,神色痛苦,双腿上鲜血淋漓,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芮天,忽而咧开嘴笑了,“芮天,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这辈子都得不到阮欣的爱。这辈子都注定了失去她。”
她疯了一样大笑,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面容凄清的看了一眼倒在椅子上已经昏迷的芮炎。
目光转向尤狸,李华容清冷的声音中带着祈求,“我承认,我从来都不想你出现在芮家,更不想你出现在望禾市。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我今天一次性还清,只希望你不要怪罪芮炎。他不是个坏孩子,他只是被我们误导了。”
“孩子,如果还有下辈子,要找一个好一点的母亲,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她不知道是对着尤狸说的还是对着芮炎说的,还没有体会她话中的意思,李华容就已经割了自己的脖子。血喷射出来,喷到芮天的衣服上。
他眸光一沉,里面一丝痛色一闪而过,快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芮天一个眼神下,有人上前来已经将李华容带走了。
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芮天重伤,他却丝毫不在意似的,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霁齐,“你早知道她会对我动手?”
霁齐沉声回道,“我只知道她刚进来时是在演戏,她是在意芮炎的。”
芮天仔细的看了霁齐许久,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们也离不开了。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我故意让炎儿这样做就是为了聚齐你们三个,这样,便不会有人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了。”
“你确定?”霁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好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这个时候,谁还会来这里?
芮天面色一沉,他强撑着的脸上出现细密的汗珠,面色也带着点白色。
尤狸心底还惦记着他的打算,心中的恐慌还未放下。
霁齐紧紧的揽着她的胳膊,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一痛。
“给我去看看外面是谁?你们两个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芮天指了指其中的四个人,他们立即分工合作,霁齐心底提起的那口气终于放下了。
他们拿来拖把和毛巾,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血迹很快的被掩盖干净。
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尤狸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瞥了一眼椅子上的芮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不同情李华容,却还是会心疼芮炎遭受的一切。一个人最怕的是在无知的情况下犯下的错,这种违背心意的恶,要比原本就蓄意而为的恶恐怖许多。
他该怎么面对晚上发生的这些,该怎么面对这个家。
终于,尤狸对阮欣的感情从心疼到无动于衷,到现在的不解,和带着点怨恨。
她的妈妈,该是多么恐怖的人,她的一个笔记本能让自己无怨无悔的毁掉自己的婚姻,她的另一个笔记本又能让芮天变成如此模样,他操控这一切,只为了逼出她。
尤狸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怕了,她怕自己会恨。
恩怨情仇,她自认为自己可以算得清楚,现如今却成了一团乱麻,没有了线头,她也找不到线尾。
“老爷,好像是歌会结束,演员狄调和他的助理要住在这边,说是之前少爷答应了的,将这栋别墅让给他住一段时间,他不知道里面有人,钥匙都准备好了。正要进来呢。”
眸光一瞬幽深,芮天别有深意的看了看霁齐,却发现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又看了看傅勋和滕瑾耀。而他们两人和他一样都是一头雾水。
抬头,芮天看向已经指向十二点的钟表,脸上一阵颓然,他原本只是想逼着阮欣出来,对尤狸,他也能下去手,但此时也已经没有了心思。
李华容的死在他心底多多少少留下了打击。
瞥了一眼躺在椅子上被毯子盖着的芮炎,芮天挥了挥手,“让他们走吧,把少爷送到医院,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去把狄调领到其他的别墅去住。”
“是!”
“尤狸,我放过你只是因为……”
话到这里芮天没有继续往下了,目光追随着芮炎被人抬走的背影,晃了晃神。他就像是刚刚才清醒过来的恶魔,此时才恍然记起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受伤了,自己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
“老爷,他们不肯走。”
芮天愣了愣,回头看了看霁齐他们几人,冷笑了两声,“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方式让狄调过来的,但你赢了。赢了我的儿子,也赢了我。”
他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离开了,很快的有人将这里收拾干净了。
“可以啊小子,你都做了什么?”
霁齐眸光一瞬幽深,在他们三人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他根本就不知道狄调是谁,显然,这里面有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暗中帮助。
等到尤然的身影出现在客厅时,几人才算是恍然大悟。滕瑾耀一时之间对尤狸这个弟弟分外满意。
尤然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落在尤狸身上,眸中一痛,“姐,你没事吧?”
尤狸眼睛紧紧地盯着尤然,摇了摇头,“没事。”
然而,她才话落,眼前一黑,已经晕倒了。
霁齐急忙接住她的身子,滕瑾耀上前来查看了一番,淡淡道,“没事,只是紧张过度,再加上身体虚弱,运动过度!”他特意咬牙加重了运动两个字。
如果不是霁齐解决的太慢了,他们何必在这里纠结那么长时间。
霁齐面不改色的看了他一眼,眸光又落在尤然身边的那个男子,长相偏于妖媚,眸光清亮,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而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恐怕也不是寻常的人。
意识到他的打量,尤然正要介绍,霁齐已经抱着尤狸离开了。
尤狸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鼻尖充斥着医院药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睛,喉咙暗哑,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住,头晕得厉害,稍微动一下,她便紧锁了眉头。
床边不远处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寻声看去,霁齐的背影出现在视线,他穿着黑色衬衣,背对着她,手在不断的动作,不知在忙活什么。
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像是电影片段一样的回放,尤狸心底的情绪还久久的无法散去,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而这一声叹气也成功的引起霁齐的注意。
他回头,便见着尤狸小巧脸都挤在一起,无精打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