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向计梅边问路的那队人马早就到了缙云庄。
计姓本就少见,再加上计家娘子在庄子里住的年份长,这一队人马进了庄上一问便寻到了计梅边就住在缙云氏祠堂。 为首的将军带着兵卒才走近缙云祠堂,胯下的马就惊惧嘶鸣,马蹄在原地杂踏不肯向前半步。 将军远远就看见有几个大帐篷驻扎在祠堂前,他听庄上百姓提过,这几日有一支炎家商队驻扎在计梅边居住的附近。 村民们爱摆闲话,不等将军询问便把事情由来说得清清楚楚。 将军自然知道炎家商队的名号。 他也清楚像这样有势力的大商队,说不定豢养着护商神兽,普通的马匹自然不敢轻易靠近,只得下马把缰绳交由兵卒牵着,带着几个人徒步走上缙云祠堂。 沈煜云和毕承正在账内各自归拢账目,门外有人商队伙计来报说有人来找计梅边。 沈煜云和毕承对视一眼,毕承站起身:“我去看看。”毕承从帐篷里出来,见来人是位岁数有三十开外的将军。 见了毕承,相互略作介绍,将军态度倒是和气,旁的没多问,只找计梅边。 毕承没多琢磨,如实道:“阿边进城送柴去了,至于他啥时候回来,这个不太清楚。”
将军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见祠堂果然紧闭门扉,便同毕承客气了几句,留话说改日再登门,便带着几个兵卒离开了。 毕承回转大帐,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账外伙计再次来报说又有一队人马找计梅边。 毕承皱眉嘟囔:“阿边不是说他没亲戚么?咋一上午功夫来两三拨人了都。”
沈煜云皱眉,疑惑问:“会不会跟收留咱们有关?”
沈煜云没像毕承和洪玉修他们跟计梅边聊得那么多,不过他心里觉得,像计梅边这样一个住在祠堂里,名不见经传,老老实实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引起官府这样重视。 计梅边唯一做的了不得的事,就是收留了他们这支商队。 不是沈煜云自视甚高,在如今的走商一行中,凭炎家商队的名声和地位,绝对值得一方势力关注。 商队这一路上经过那些小势力和小城邦时,要么对方首领亲自出面迎接,要么就白送商牒直接放行,都不愿意轻易跟炎家商队起争执。 这支大商队,现在的确不是一般势力能惹得起的角色。 被沈煜云一提,毕承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阿边昨天说起过,那个叫缙云常盛的族长,好像跟城里那个行云宫里的什么人有关系。”
沈煜云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计梅边有危险!必须马上把她找回来。”
虽然只是有可能是收留商队的缘故,但既然赶上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 毕承也十分爽快:“我带着老拔进城,用黑栎精找人快些,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找师父,带的人多太显眼。”
沈煜云点头。 凭炎颜如今的修为,毕承进城很快就能被她找到。 更何况毕承身上还有专门用来跟炎颜联络的靑蚨钱,他进城就算跟对方起了争执也不会有危险。 毕承带着拔汗那和两位修士丝毫不敢迟疑离开营地,赶往沧浪城。 就在毕承动身进城去找计梅边之前,甚至就在那个将军上来打听计梅边的时候,已经有一道更快的消息传回了沧浪城。 邢素寒的府邸后墙,数名黑衣人身披配色斗篷,径自从府邸厚实的墙壁穿行而过,转眼就消失在街巷里。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十分诡异,如鬼魅轻盈迅捷,身体就像毫无形质的液体,可直接穿墙越巷。 自寻常百姓身边经过,只有一阵微风拂过,完全任何气息形态。 几个黑衣人很快分散开,融进热闹的街巷中去。 与此同时,先前去寻找计梅边的那个将军才刚进城不久。 毕承和拔汗那也才赶到城门前。 这个时候,计梅边交完了柴,刚从集市里买了寻常用物,顺带还买了一小罐油烧子酱。 一小罐油烧子酱要二钱银子,有点贵,计梅边小心翼翼把泥封的罐子拿布口袋裹了一层又一层,怕放在背篓里颠簸破了,就仔细地抱在怀里。 她平常独自生火煮饭,其实不太舍得买这样贵的酱料。 还是因为今日清晨遇上沈煜云,计梅边才临时起意,决定买一罐回去。 她想学着娘在世时候,每逢到了她的生辰,娘就会买一罐这样的酱,再割一块上好的夹花肉,和着酱把肉闷在陶罐里整整一宿。 到次日清晨,娘起床揉一块面,切一大碗面条,用瓦罐里的肉汤煮熟,再在上面摆放一层红香软糯的肉块。 自她记事起,每年过生辰,她都能严严实实地吃上这样的一大碗面条,能香到梦里去。 娘辞世后,虽然她已经不再过生辰,可是娘用过瓦罐她还好生存着。 计梅边盘算今天回去把肉闷起来,明天早上,这一罐汤烫出来的面条够请三四个人吃。 刚好够请沈首领和毕首领,还有昨天请她去吃肉喝酒的洪伯,和那个爱说笑,却给她满酒满的最勤快的柳郎君。 想起昨晚跟炎家商队的管事伙计们一起喝酒烤肉,计梅边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没想到这么大,这么有钱的一支商队,里面的伙计和管事都那样好相处,那样大方。 计梅边喜欢这支大商队。 昨天喝完酒至后半夜才回到祠堂里,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还在想:如果她不是个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儿郎,也愿意跟着炎家商队去走商。 计梅边此刻满脑子都在回忆昨晚的热闹。 这样欢快的夜晚,是她平生第一次经历。在她活过的不算长的生命里,还是头回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 计梅边觉得这样美好的经历,她可能此生都不会再经历。 所以,她很珍惜这份短暂而美好的友谊,她打算破一次财,买一罐油烧子酱,也真心实意地招待一回朋友。 她的心情完全浸在昨晚饮宴的愉悦里,丝毫没留意到身边的一样,直到一阵微风轻轻擦过耳郭。 计梅边抬起头,看见了面前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