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县县衙旁边的酒楼,顾洐坐在二层的包间,倚在窗边,手中举着一壶浊酒,不时浅尝一口。
他眉眼间都是漫不经心,确实有江湖剑客的风流倜傥与潇洒肆意。
只是无人发觉,他总是分出一丝注意力,落在了县衙门上。
忽然,县衙内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他黑袍遮住了修长的身形,面部都隐在了帽檐之下,昂首阔步向小巷走去,只是脚步略显仓促。
顾洐凝眉,露出了冷笑。
这人的身份铁定不一般!
他有一种直觉,跟着对方,就能找出这次大肆寻找温惜时的人。
顾洐往桌上扔了一块儿碎银子,戴好了自己的黑色帷帽,遮掩住一张张扬的脸,也匆匆下楼。
拐进了小巷,顾洐紧跟在对方身后。
那黑衣男子似乎很是警惕,不时回头打探情况。可顾洐反应更快,保持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每次都能及时藏匿。
一路跟着黑衣男子,鬼鬼祟祟就来到了永定县南门附近的一间宅子内。
顾洐摸着下巴远远打量着周围,倒是发觉了宅子内的守卫森严,一直有人盯梢。
“呵。这小小的永定县,倒是藏着一群魑魅魍魉。”他冷笑着,眉峰眼尾尽显锐利。
夜深之时,顾洐顺着高墙,无声翻了进去,藏在了树梢之上。
“哎,你们有没有听到动静?”有个侍卫抬着头在周围扫视着,最后目光停顿在了树梢上。
“沙沙的声音,估计是刮风了。”
“说的也是,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说着,几个侍卫去了别处,顾洐轻盈点地,贴着墙根,往里走去。
老李白天查了,这宅子在一年前被一个行商买下,说是留一个落脚与放货的地方。
如今看来,是早有谋划罢了。
宅子不大,顾洐很快便找到了书房。
窗子用纸糊着,隐隐透出几分暗淡的微光。顾洐爬上了房顶,掀起了一片瓦,看向了屋内。
屋内的灯光微弱,隐约可见两个人。
一个便是身穿黑色斗篷的挺拔男子,他如今虽说摘下了帽子,却依旧看不清脸。
而另一个,便是坐在书桌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从顾洐的视线看去,隐约可见对方拈着兰花指。
“祝二少爷,你确定温二小姐与长乐郡主还活着?”那中年男子出声问道,声音中是掩不去的阴柔与阴沉,分明是一个太监。
“自然。”祝深说着,一双星目中都是确定,“外人可能很少知道,温表妹的身手极好,哪有那么容易死?”
“表妹?温家可都同靖南侯府划清界限了。”那太监说着,脸上越发嘲讽。
祝深眼中凶狠:“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温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那温家要轮到谁做主?难道要轮到姓祝的来做主?
那太监心中嗤之以鼻,面上不动声色。
“蒋公公,祁瑾公然逼宫造反,其心可诛。杀了温二小姐与长乐,嫁祸祁瑾,到时候,祝家自然有办法掌握兵权,愿拥立小王爷上位!”
祝深说着,眼中的野心再也掩饰不住。
灯火忽明忽暗,蒋公公露出了笑,显得有些阴恻恻的:“祝家是忠君之臣,小王爷定会铭记这份忠心。”
祝深转身离去,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干爹,咱们真的要和祝家这样不可信的墙头草合作?”
“桀桀。”蒋公公笑了两声,声音冷淡道,“祝家如今看祁瑾不可信才生出了小心思,想利用小王爷。但是咱们也能反过来,假意同他合作。”
小太监似懂非懂问:“干爹,那咱们还要派人寻找温家二小姐与长乐郡主吗?”
“找啊,当然要找。但是,咱们不仅不能杀了她们,还要保护好她们。小王爷也能以后位相许,拉拢宣平侯可比从宣平侯手上抢过兵权容易多了。不过,温家大房,确实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叫人去追杀,到时候都推到祁瑾与祝家的身上!”
顾洐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神瞬间变得如狼一般凶恶。
好啊,一个个的,都来打他家小雪莲的主意?
真是好大的狗胆!
顾洐轻轻放回了瓦片,整个人重新隐于黑暗中,又去追祝深。
身为温惜时的表兄,做出这样的事情,祝家远远比祁瑾等人更加可恶。
“什么人?”小巷子内,祝深突然回过了头,拔出手中的长剑,指向前方,一双星目炯炯有神。
下一秒,一个竹筐从天而降,直接套上了他的头。
而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腹部。
祝深小腹一疼,不禁弯下腰,开始挣扎,没等到摘下头上罩着的竹筐,便被顾洐点了穴,一顿拳打脚踢。
从头到脚揍了个彻底,顾洐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扯着嗓子,声音尖细:“祝深,咱家警告你,别生出二心,背叛圣上!”
语罢,顾洐直接翻墙离去。
至于祝深把他当成是祁瑾的人还是小王爷的人,他可不在乎!
只要他们狗咬狗,哪条狗发疯都无所谓。
与此同时,周家村后的山上。
温惜时盘腿坐在山洞中,喝着清粥,还在失神。
长乐一双眼眸有些茫然,突然道:“小姨,我总觉得昨日在玉米地中听到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宫中听见过。”
皇宫中……
温惜时终于想到了自己为何觉得那声音耳熟了。
【小王爷。】
温惜时在长乐的手背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堂兄?”长乐惊讶叫道。
小王爷之所以被称为小王爷,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太过于尴尬。
盛熙帝的嫡兄,也就是先太子早逝,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嫡子,得先皇看重,本是想将皇位传给太孙,奈何太孙年纪小,皇位争夺异常惨烈,最后盛熙帝被当做傀儡扶持上位。
盛熙帝自然是忌惮自己这位侄儿的,封对方为恭王。可恭王刚成年不久,尚未娶妻便早逝。
本以为恭王的爵位至此便无了,谁料恭王的大宫女爆出怀了恭王遗腹子,且难产生下了一个男丁。
盛熙帝将这个男丁养在宫中,取名为祁默。因为没有爵位,不知该如何称呼,因此被众人称为“小王爷”。
这位小王爷年仅十一岁,被以前的东宫旧仆精心照料,才在吃人的皇宫中长大。
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便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看着跳动着的火焰,温惜时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一直知道温家三十万兵权诱人,但还是第一次这般真切感受到——自己真是个香饽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