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浑身一哆嗦，赶紧移开视线点点头应：“好嘞，您放心！”
接着陆炳便牵着杨晨希往屋里走，杨晨希仍然一言不发由着他攥着手进了门转个角就往楼上走，好在周围没碰见什么人，否则这副模样怕是有那么点尴尬。
杨晨希能感觉到他攥着自己胳膊的手送了许多，可就还是不放手。其实一路过来，她心中早已五味杂陈，不再是简单的讨厌或者嫌恶这么简单的情绪就能概括的，甚至……甚至……
还有点窃喜。
很危险啊年轻人！她在心里如此警告自己。
陆炳带着她上了二楼，轻车熟路掏出钥匙就进了一间装潢豪华的客房，反手就关上了房门，还上了门锁。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杨晨希默默想着，仍然是心乱如麻。
锁门之后，陆炳沉默了那么一会儿，才松开了杨晨希的手，闷声问了句：“疼么。”
杨晨希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他问的是她那只胳膊吧。说实在的被他拖了一路还是用跑的情况下，她觉得她的胳膊已经疼得麻木了，想必已经肿起来了吧。但她只是轻轻握了握手腕，摇了摇头。
陆炳似乎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边抬了抬手招呼：“先坐吧。”
杨晨希咬了咬牙，慢慢走到他面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嘴角扭了又扭，才吐出一句话：
“你……真的是……陆炳？”
陆炳愣了一愣，哑然失笑。
“你还不确定，就敢跟我走了？”他挑起了一边眉毛问。
杨晨希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站着，也没打算坐，她还是不直到该如何面对现在这样的状况，内心里仍旧是一团乱麻。
陆炳绕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说：“你听我说，现在那些官差肯定已经到甄府上询问了，你绝对不能再贸然行动了。”
“那……这里安全么？”
“当然，我怎么可能把你带到不安全的地方。”
杨晨希的心脏嘭地一下撞击了胸膛，她努力稳住情绪，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那我可以先问点题外话么？”
“……好，你问吧。”
“你来这做什么？”
杨晨希转过身，终于把这个憋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心中却更加忐忑了。
陆炳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然而并非过去那般是动怒的前兆，这般神情杨晨希过去从未在陆炳脸上见到过，如此平常她竟觉得如此陌生。
悲伤……他竟然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我来见你。”他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仅此而已。”
“……见……见我？你为什么要见我？”
“自然是……”陆炳的喉结滚了一滚，才继续道，“自然是想你。”
一瞬间杨晨希又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如何接话，因为她总觉得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如此不真实，她就算身处其中也无法详细啊。
于是她嗫嚅了片刻，礼貌又疏远地笑着说：
“那你现在见到了。”杨晨希说到这儿，默默吞了口唾沫，又道，“这件事就是个烂摊子，你若是参合进来……”
“我知道。”陆炳干脆打断了她，“所有可能造成的影响，我都想过了。”
“那你还……”
“我不能不管，你不必多说了，除非你也捅了我，否则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你……”
陆炳微微一笑，说：“在我刚到太原的时候就开始着手查了，现在……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杨晨希闭紧了嘴，该说他不亏是干特务情报工作的吗？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杨晨希声线颤抖着问了。
“我知道那欧阳定曾与你起过冲突，他还与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勾结，欲加害于你。而这个女子自称是你的身边人，熟知你的一言一行，以此换取欧阳定的新人。”陆炳流利地说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问，“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一下，那些官差怎么回事吗？”
“我……”
我杀了人，一手滑，杀了俩。
这话杨晨希几经纠结，终究是说不出口，连陆炳她也不敢去直视，直视侧对着他站着不说话。
“不想说便不说。”陆炳勾了勾嘴角说，“你……还有话说？”
被看出来了，其实杨晨希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死不死人的事，而是……而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我确实杀了欧阳定。”杨晨希舔了舔嘴唇低着头说，“可是我现在不是很想再描述一边细节，想起来……就恶心。”
陆炳叹了口气，一手扶着她的肩，正要揽她入怀又听她说：“然后，我为了不被人告发，还把玲珑杀了。”
陆炳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杨晨希又哭又笑地摊手说。
“不，”陆炳摇了摇头扶着她的面颊说，“我是来这里见你的，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已经很满意，没有别的想法。”
“你……你当真只是来这里见我的？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比如公差？”她又回头努力冷静地问道。
“对，”陆炳直视着她，仍然十分冷静，“只是想见你。”
“可是……！”杨晨希转过身瞪着他怒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是什么样的你根本就不认识！没错，咱俩根本不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在伪装和欺骗，你不恨吗？你之前，难道不是想亲手掐死我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陆炳的臂膀胸怀仿佛铁索一般不由分说将她捆进怀中，那瞬间杨晨希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触感与过去的记忆一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瞬间将她的理智淹没，泪水打湿了她被冻僵干裂的脸，她把脸埋进人温热宽厚的肩膀里哭到浑身发抖。男人只是沉默着将她拥紧，几不可闻地叹息着。
也不知哭了多久，杨晨希才抽抽噎噎吸着鼻子说：“我……我本来想给你写信的……可是……可是……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彻底断绝关系……”
这回陆炳的叹息声是清晰可闻了，他直起身来伸手抚了抚杨晨希脸上帮帮波波的泪痕，预期又无奈又心疼道：“别哭了，都是我的过错，我既来了，便再不能让你受委屈。”
“可可……我不明白？”杨晨希皱着眉摇摇头说，“你……你……你不是一心念着甄……真正的甄念瑶么？”
陆炳勾了勾嘴角，从衣袋里掏出个做工粗糙的小牌子，上边有一半被火熏黑，看不清原来面貌了。
“认得这个吗？”陆炳举着木牌子问。
“这……这是我做的那个？”
陆炳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然后抬手一挥，那牌子就被丢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了杨晨希身后。
杨晨希立马转身回头去看，只见木牌子已经在火盆里头哔哔啵啵燃烧起来，冒出了一股黑烟。
杨晨希望着已经着火的她花了半个多月折腾出来的小玩意儿，竟然一时无话可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拦我。”陆炳平静地开口道，“这就是我的态度。”
“你……”杨晨希张嘴吐出一个字，又咬了咬唇，转头忐忑地望着陆炳，说，“你可想清楚了？你连我是从哪儿……”
“无所谓，我不需要知道。”
陆炳这话回答得太过果断干脆，杨晨希一时惊了，她张着嘴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飞快眨眨眼掩饰了一下尴尬，又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你不会觉得……别扭么？”
“别扭？为何别扭？”
杨晨希被陆炳反问得一时噎住，提问的她竟被反问得无话可说。
咚咚咚，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杨晨希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就从陆炳身边退开，然而才后退一步就被陆炳不由分说拽来回来，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胸前，然后就这这么近的距离盯着他的脸，听着他在耳边说道：“从现在起你得配合我，否则刚才的做法就毫无意义了。”
杨晨希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努力忍住了再从他身边逃开的冲动。
陆炳嘴角边挂上了一抹满意的弧度，他伸手轻轻将杨晨希耳边几缕乱发撩到耳后，微笑道：“你去里面整理一下，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杨晨希闷声点点头，红着脸转身走进内屋去了。
陆炳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去开门，杨晨希微微伸了伸脖子看了一眼，那是个须发灰白参半，看起来十分精悍的中年汉子，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
“对不住了陆兄，方才店里头出了点事儿，我不得不解决了再来找你。”那男人拱了拱手态度十分客气地说，陆炳随口应了句“无妨”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中年汉子便颔了颔首走进屋里。
听见动静已经粗略收拾好仪容的杨晨希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冲着来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位是内子。”陆炳朝她抬了抬手介绍道，“夫人，这位是谢掌柜，多年老友了。”
于是杨晨希款步上前，盈盈一拜行了见面礼打了个招呼。谢掌柜还了礼之后，一幅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对陆炳道：“哎呀，陆夫人真是国色天香，令人见之忘俗，陆兄好福气啊。”
陆炳一笑置之，招呼谢老板坐下，等三人都在桌边坐定了，谢老板才开口：“听闻陆兄找我有急事，莫非有麻烦了？”
“是啊，很是麻烦。”陆炳轻描淡写道，“现在我们，暂时是无法回到甄府了。”
“……这是为何？”
“因为有人告发内子，说她行凶杀人。”
“这……！”谢老板登时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大小，又望向杨晨希问，“陆……陆夫人你……？”
杨晨希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也不知陆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先沉默着，努力作出衣服十分为难的样子。果然，很快陆炳就接话道：“先前我不是和你打听过，巡抚大人府上下人满城打听欧阳定下落一事吗？”
“是啊，难道……难道……”
“那欧阳定，确实是死在甄府后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