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杨晨希一边走一边急着追问,明明下人都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她了,她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追问,那领着她走路的婢女只好一遍又一遍回她:“小的们真的不明白怎么会那样,四少爷本来就好好的在看书,突然就开始大吐血,咳嗽个不停,小的们灌汤灌药根本没用,没多时少爷就昏倒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呢!”
“那你们到底叫人了没有啊!”杨晨希便加快脚步便问。
“已经去禀报夫人了。”
“禀报夫人?那就是还没有喊大夫来?”
“夫人自会定夺的。”
“……定夺?你们仿佛在逗我!”
杨晨希正要发作,一抬眼发现甄怀章的小院子已经到了,便住了话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
刚进院子就看见下人们正忙忙碌碌来来往往,一碗碗空了的汤碗从屋里头被端出来,杨晨希那么匆匆一看,竟一眼瞧见不少沾着血的白帕子瓷碗之类,顿时心脏就开始狂跳起来。
“怀章!”杨晨希一边喊一边冲了进去,刚进屋就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死死握着儿子的手不松开,脸上泪水涟涟。
“娘!”杨晨希拽了拽母亲的胳膊引起了她的注意力,追问道,“怎么回事?四弟受什么刺激了吗?”
“我怎么知道……”甄夫人一边抽泣一边说,“丫头们来报时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以为章儿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你整天卧床吃斋念佛知道什么?杨晨希在内心咆哮道,面上努力压抑住情绪,绕过母亲一看,昏迷中的甄怀章眉头还微微皱着。他本就比一般男子白皙的多的面庞现在已经泛出了一层青白色,面上大汗淋漓袖口都湿透了。
杨晨希坐在床边,伸手谈了谈甄怀章湿毛巾下的额头,果然是烫得厉害,这真的不是已经烧到四十度了吗?
“娘,大夫怎么还不来?你们……都不做点急救的吗?”杨晨希攥着母亲手追问,甄夫人练练叹息摇头道:“我哪儿懂那些医道,下人们都说谬大夫早先开过应付紧急情况的方子,他们已经给四少爷服下了。”
杨晨希听闻叹了口气,只好也在床上坐了下来。
看样子,只能静候其变了。
这种等待的时间最是难捱,要不是杨晨希现在是小辈,她绝不会这样干坐着等什么也不做。即使她什么也不做,现在光是坐在弟弟床边就已经急出了一头汗,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医生来的太慢,于是反复起起坐坐,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甄夫人说什么也不管用。
就在杨晨希真心认为已经过去快要两小时时间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报去请大夫的小厮回来了。杨晨希立马跑出去准备亲自迎接大夫,然而她在门口看到的却只有一个一脸心虚的小厮。
“人呢?”杨晨希拔高了音调问,“大夫呢?”
“对……对不住,大小姐,小的无能,没能把大夫请来。”那小厮普通一声跪了下来,说,“小的去的时候谬大夫不在,据说去乡下出诊了,不经过一天一夜回不来的。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别的大夫呢?整个太原就一个谬大夫吗?”
“不不……别的大夫自然是有的,可是只有谬大夫是前太医,是四少爷的主治大夫,别的大夫……咱们老爷夫人也信不过啊……”
“我呸!”杨晨希想也不想就骂了起来,“分明是害怕请了别的医生万一出了事情你们担不起责任罢了!只要自己没事,四少爷死不死又怎么样?是不是!”
“小的不敢!小的万万不敢啊大小姐!”
那小厮说着就直往地上磕头,那力道还真不是演戏,没两下额头就青紫了。杨晨希顿时一口怒气出不来全给咽进了自己肚里,气的狠踱了两下脚,转身离开了。
回到屋子里第一声入耳的果然又是母亲的哭泣声,杨晨希越听越烦简直想掀桌,然而心里却又非常清楚,现在向无辜的人乱撒火是毫无意义的,只能把情绪再次全部吞进肚子里,坐回床上去。
她才坐下没多久,甄怀章突然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就这么从床上抽搐般地弹了起来。
“儿啊……儿啊你怎么样啊!”甄夫人顿时吓得口齿不清,忙上前去扶着甄怀章给他拍后背,甄怀章在那阵骇人的咳嗽声后突然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这血来得如此凶猛,以至于毫无防备凑近过去的杨晨希脸上也被溅了半脸血,那瞬间腥气就充盈鼻端,她也呆住了。
“啊……啊!”甄夫人看着脸上染了血的杨晨希惊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娘,谬大夫来不来了,咱们另请大夫吧!”杨晨希上前抓住母亲手腕催问道,“怀章的病情实在拖不得了!”
“好好好……请啊……去请啊!”甄夫人转头便冲着守在一边的下人吼道,几个婢女立马吓得齐齐下跪,大气也不敢出。
“娘,这城里除了谬大夫还有哪家医馆信得过?你知道吗?”杨晨希把甄夫人的双肩掰回来追问道,甄夫人愣了一下,摇摇头泣道:“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我都多久没有迈出过这个府门了……外面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去……”
“你去?你……你要出去?”
杨晨希咬了咬唇,没想到憋了那么久的口癖一急就说出来了。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对呀!”杨晨希打了个响指,说,“我陪着四弟出门,替他看看哪家医馆靠谱,也好替母亲在外边照顾照顾他,好了,现在赶快出发吧!”
“别别别!”甄夫人一把扯住女儿的袖子说,“你别忘了之前你在街上还惹祸上身了呢!你一个弱女子,出去再有什么事可怎么办?我的一个孩子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吓死为娘啊!”
“……你……你的意思是……让弟弟……在这里等死?”杨晨希说着慢慢张大了嘴,甄夫人一听立马甩开她的手皱眉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母亲怎么可能希望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一介女流面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祈祷上苍保佑而已,现在老爷不在家,谬大夫又出诊,除了等还能怎么样!你这样说……娘多伤心啊!”
“是吗,那我就……把自己从‘女流’中剔除出去几个时辰。”杨晨希猛地站了起来,喘了两口气说,“既然你主意已定就是不挪窝,只好我来做了。”
说着她转头就朝玲珑喊:“玲珑!给我拿外套,我要出门!”
“谣儿,你疯啦!你就不能等小厮去找大夫回来吗!”甄夫人说着扯住杨晨希的袖子喊道,杨晨希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痕怒道:“这一来一回浪费多少时间你知道吗?你儿子现在危在旦夕你知道吗?你……”
杨晨希咬了咬嘴唇止住了话头,转身跑了出去。院子里甄怀章的贴身书童肖陵正候在台阶边,杨晨希出来便指着他命令道:“你,现在马上进去准备把四少爷带出去。”接着杨晨希又转头对另一个婢子说:“你,马上去给四少爷准备御寒衣物,还有……谁会骑马?谁会骑马!”
他冲着院子里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杨晨希叹了口气嘀咕道:“那只有两条腿跑的最快了,肖陵!肖陵快点!”
“不不不……你们要干什么!别乱来啊!”甄夫人一边喊着一边回头冲杨晨希喊道,“谣儿,谣儿别乱来啊,你一个小孩子家你知道什么!”
“小孩子家?”杨晨希冷笑两声说,“你知道我在陆府里都见过什么样的事情吗?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地方有多可怕,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那么多?”突然杨晨希转头冲正在侧耳偷听的婢女怒吼了一声:“还不快点吗!”
那婢子给吓得立马动作快了三倍,甄夫人无奈又焦急地看着旁人把她昏迷不醒的儿子扶起来,穿好衣物披上厚厚的狐皮披风,然后把他扶起来推到下人背上。
“你们这么闹……老爷回来怎么交代啊……”甄夫人一边哭嚎一边扯着儿子裤子不放,杨晨希硬是将她五指掰开,然后挡在她跟前一字一句说:“娘,你好好看家吧,既然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碍事,否则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我真的会这么干的。”
说完杨晨希就推着肖陵往外边走,留下一脸震惊举着手呆住的甄夫人。
四个人小跑着从甄府后门跑了出去,杨晨希一边跑一边问背着人的肖陵:“你应该知道医馆的大致位置吧?你不是从小在太原长大的吗?”
“大小姐这话是没错,可我不确定哪一家最好啊。”肖陵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带着点哭腔,杨晨希只好拍拍他安慰道:“出了事我担着,先带我去最近的那家医馆吧。”
于是四人加快了脚步从后门离开,杨晨希特地把兜帽拉得很低很低,只希望她这一身与惹事儿当日完全不同的服饰不要招惹到任何人。
最多只露出个下巴嘴巴,她心想,这也就放心了。
一个胳膊上吊着绷带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店家都来不及招呼也懒得招呼,谁都知道这几天这里有几个男人天天在楼上蹲点,有一个带着伤的,也都眼熟了。
“大哥!大哥!”那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包间,冲一个靠着窗户正抽烟袋子的男人喊道,“我发现人了!发现那个女人了!”
“你确定?”对方眯着眼回过头来问。
“绝对确定!”男人喘着气说,“我跟她打了个照面,还被她的人打了,哪有那么容易忘!而且那丫头的模样真是……就算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个下巴,我也能认定,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