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兮有些遗憾的看了子桑久的命门一眼,然后就乖巧的趴在了子桑久的肩膀上,呵出的热气吐在他的耳边和脖颈上,痒痒的,却也有一种满心的欢喜。
“其实这青山要自己爬上去,才有成就感,不过看你的样子,恐怕是不可能了。”子桑久笑道,将人往上面挪了挪,叹气,“晨曦,你真是太轻了。”
“轻了不好吗?刚好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了。”
“怪不得你身子不好。”子桑久颇为感慨的说了一句,“以后啊,我一定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才行。”
“白白胖胖的,那不就成了猪吗?我不要!”君子兮娇嗔的,扭了扭身子,一看就知道是在耍小性子。
子桑久没有反驳,笑了笑就继续背着人儿往前走。
可满心以为这是一场风花雪月美事的子桑久,殊不知,从他踏进山脚的那一刻起,沿路而上,全部都是十八骑的人。
设伏于此。
一击必杀。
在这曲院深巷,花团锦簇的长安。
在这和风细细,芳华娇艳的青山。
一股暗涌,正悄悄掩埋。
到达山顶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午后的阳光最是炎热。
子桑久的白玉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薄汗,就连衣领也有些濡湿。
君子兮从袖中取过帕子,带着一股清幽的冷香,沾上了他的额间。
她的手帕很香,动作轻柔,能让人在瞬间放下最强烈的戒心。
君子兮眉眼处是温软如水的笑,春意绵绵。
子桑久笑着握住君子兮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拉,“好了,你也累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会儿吧。”
“这一路上,都是你背着我上来的,我哪里会累啊。”君子兮笑盈盈的将手帕收起来,扶着子桑久的手,就往一旁的大树下走去。
侍卫已经在地上铺好了毛毯白绒绒的一片,还放了一张矮桌,上面除了子桑久平时爱喝的茶水,便是一些能抵饿的糕点。
“可惜了,你来此不应该喝茶,而是该带酒的。”君子兮落座于矮桌前,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子桑久抬眼一笑,“为什么?”
“清风伴美酒,红尘来相候。”君子兮点了点杯盏,“你觉得了?”
“好,好一个红尘相候。”子桑久赞许的点点头,几分愉悦跃上心头,“佳人相伴,的确需要美酒相候,方不负,如此良辰美景,美人恩泽。”
君子兮低眉浅笑,那种安宁的姿态,恍若日夜长宁,岁月静好。
虽然,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可是不管如何,他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一个向往。
哪怕在外历经狂风暴雨,雷电加身,他也希望,在他需要休息的时候,有一个人,为他留一盏灯烛,指引他回去的路。
可是,这个想法,看似简单,实则太难。
这世间终究是薄幸之人太多。
他们只能同富贵,并不能共患难。
君子兮看着子桑久的神情一点点的暗淡下去,甚至还有几分落寞。
她斟了杯茶,推过去,“还是热的,这天虽然不冷,但还是暖暖胃吧。”
“嗯,谢谢。”
再离他们不远处,一处被杂草掩盖的地方,两个人在趴在那里。
“你说以往主子和靖王一见面,不是波涛汹涌,就是暗流涌动的,今天看他们这般平静,我还有些不习惯。”九黎摇摇头,“要是早知道美人计管用,早就让主子出马了,何必等到今日。”
“美人计,我们用过,结果那人被子桑久给活生生折磨死了,你忘记了吗?”容君淡淡说道。
“那个女子,庸脂俗粉,我都看不上,你以为靖王会看上?”
容君睨了趴在他身边的九黎一眼,“那个女子,颜色比主子还要在盛上几分,可惜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那不会是胭脂俗粉?”九黎一句话就堵了过去。
“而且,你还忘了一点。”容君补充道,“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主子什么时候,会有这般温暖明媚的笑靥。”
九黎皱眉仔细笑了笑,然后摇头,“的确没有,不过我倒是佩服君墨临,他是怎么把主子培养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主子,主子恢复了公子微尘的打扮,要是在大街上,我是肯定认不出来的。”九黎说着,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见主子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容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我九黎出手,还没有败过。”
“准备。”
九黎眉眼弯弯,极尽凉薄的一笑。
残阳如血。
最后一丝昏黄正慢慢褪去。
君子兮面对着落日而坐,整个人脸上就是极尽满足的笑。
“很高兴?”子桑久侧头问道。
“嗯,我最喜欢看日出和日落了,因为他们都代表着一个轮回,一个新的开始,难道你不觉得吗?”君子兮抱着双膝,缓缓回头一笑。
眉眼姝丽,似有水光闪动。
子桑久颔首,从善如流的起身,然后将手伸向了君子兮,“走吧,时辰不早了,若有机会,我下次带你来看日出。”
“日出?”君子兮仰着头,纤细脆弱的脖子一览无遗,只要轻轻一捏,那张美丽的脸,就将毫无生气。
“是啊,日出。”子桑久握住君子兮伸出的手,手掌有些冰凉,他几乎不需要用力,便将人拉了起来,半揽进了怀中,“你的手好凉啊!”
“我天生畏寒,已经习惯了。”
子桑久不言,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搭在了君子兮的身上,“穿着,别着凉了。”
君子兮低头,有些羞怯的笑了笑,拉拢了衣衫,一股龙延香便倏然涌入鼻间。
她有些不习惯的皱眉。
记忆之中,似乎他身上也有种很好的闻的味道,但是没有这个这么浓烈。
而是很清淡,很宜人的。
君子兮又一瞬间的呆滞,握着衣角,一言不发。
子桑久自然是注意到了君子兮的异样,他轻轻唤了一声,原本好像在沉思中的人,立马抬头,朝他笑了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在我的面前,想别的男人,晨曦,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度量。”子桑久半开着玩笑说道。
“哪有什么别的男人,尽会胡扯。”君子兮笑着,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久桑,你是要考虑着,背我下去吗?”
“除了我背你下去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这里下去吗?”
君子兮眨眼,“好像,没有。”
“那不就是了。”子桑久背对着君子兮蹲下,“上来,我们回家。”
回家,多温暖的一个词啊!
君子兮眉眼含笑的走近,伸手,袖子半拢了手指,一柄短刀,悄然覆于手掌之下。
一抹寒光,凛冽。
“主子,小心!”不远处,倏然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一股凛冽的剑风倏然来袭。
君子兮快速收回手,身姿轻盈的往旁边一跃,轻言浅笑的背靠着树枝而站,姿态静谧,一如最初相见。
午后温暖的光晕,浅浅的打进小院。
那个青衣素裳的美人儿,背对他而坐,身姿如竹,纤腰细软,于光影明媚之处,她微微侧目,笑靥清浅,却温软的一塌糊涂。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会是他的救赎。
你知道吗,晨曦,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和你过一生。
子桑久起身,不带一丝感情,眉眼似乎覆上了一层寒冰。
拢于袖中的双手握紧,他抬眼,看着一丈之外的她。
就像是在个陌生人。
就像是再看这个红尘中,最后的一个生命。
冷而硬。
虽然早已猜到,可是当事实横于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逃避。
她刚刚还在和自己调笑,说清风伴美酒,红尘来相候。
她明明答应了自己,愿与他共赏此间大好河山。
那般温暖真诚的,可是却在下一刻,舍弃了他。
“别来无恙,靖王。”
他听见她,这样说。
原来,她在就知道自己是子桑久,而非久桑。
这些天痴情的戏码,想来应该演的很辛苦吧。
他抬眼,眸中似带上了冰刃,“晨曦姑娘,可真让本王意外了。”
“不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吗?靖王本就是性情中人,这些小把戏,我相信靖王应该一眼就看透的。”她浅浅的笑着,温暖如朝阳。
是啊,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他本该是一眼看穿的,就连他的属下也提醒过他,可是他了,却沉溺在了那一笑的温暖间,一意孤行。
“既然晨曦姑娘知道本王的身份,那么公平些,晨曦姑娘也该把身份告诉本王才是,日后下黄泉,也好相见,不是吗?”
“既然如此,靖王不妨去问阎王爷吧!”君子兮一跃而起,手中短剑出没,直取要害。
子桑久冷冷一笑,飞身迎了上去,腰间软剑出鞘,顷刻间,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马蹄声动,兵刃相接的声音传来。
子桑久余光瞟了一眼,有些颓丧的闭了眼。
果然十八骑和子桑沐,都来了。
如果他今日被这丫头拿下,那么他这些年准备的一切,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孰轻孰重,分的很清楚。
儿女情长,终究不敌皇图霸业。
若无江山,若是不能以手中长剑,捍卫他的锦绣河山,就算失了天下得了她,又如何?
这些年的谋算,年少时期的隐忍,终究是一纸空谈。
他是不会负了那些追随他的兄弟的。
短暂权衡之后,子桑久开始加重了手中剑的力道,一招一式,都带上了浓烈的杀气。
美人可以不要,但是这江山社稷,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