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秦生没有回答聂安钰的疑惑,而是伸腿直接往前走去。
聂安钰看了眼同样云里雾里的白虎,一把扯过他的手臂,“走了,去找千白统领。”
这座院子名为“待君归”几乎占了容府一半的大小,十八位统领中除了容君,都住在这里,而恰巧千白喜静,住的地方在最里面一座小院,他们也绕过了大半个院子,几乎将平日里不容易看见的其他统领全部看了个完整。
只是,看上去,那些统领好像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每个人看他们的视线都冷冰冰的,只是他们都认得白虎,想来来此也是有事,是以未加阻拦,让三人畅通无阻的一路到了千白的住的小院子。
在三层高的阁楼中,门的上方悬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是用篆体所写,拂镜。
聂安钰微微偏头,“拂镜有什么意思吗?”
“东风柳陌长,闭月花房小,应念画眉人,拂镜啼春晓。”(宋贺铸《绿罗裙》)秦生缓缓吟道。
“感觉怎么和千白统领的性子有些不符合,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也爱这些缠绵的小词?”
“罗嗦。”白虎瞪了两人一眼,“我去敲门,你们安静些。”
“哦。”
白虎得到了两人的应道,遂上前,执起门环扣了三下后,就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面前的门开。
只是门是如意料之中的开了,但是出来的,却不是千白,而是千衫。
“属下见过千衫统领。”
千衫一向温柔,也没有难为几人,而是很和善的问道,“你们来找千白,可是你们主子有什么事吗?”
“是,晨曦姑娘身子不大好,主子让属下来请千白公子过去看看。”
“晨曦姑娘?”千衫微愣,转头看向里面翩然而过的一抹衣角,“千白,你过去看看吧。”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依旧静悄悄的。
“千白性子冷,你们别介意,我进去瞧瞧。”
“麻烦千衫统领了。”
“千衫统领果然是最温柔的。”聂安钰感叹道。
秦生摇摇头,“温柔只是一种客气,你没看见千衫统领的眼中根本没有半分温和之气吗?就连笑意都没有。”
没过一会儿,千衫便笑着走了出来,“千白不太愿意去,你回去告诉容君,让他进宫请御医吧,毕竟千白的医术,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来医治病人。”
“可是……”白虎话还没说完,千衫便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隔绝了他们所有的视线。
“要不再试一次?”秦生试探的问道。
“除了再试一次,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白虎摊摊手,无奈的又再次上前敲门,只是这次才扣了一下,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清冷如月的男子笔直站在门口,眉宇清冽。
“属下见过千白统领。”
不过千白可没千衫这么客气,“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大哥的话?”
“可是,主子一定让千白统领去。”秦生回答。
千白不耐的移开眼,千衫从后面走上前,按住了千白的肩膀,“容君为什么一定要让千白去?”
秦生几人摇头。
千衫看了几人一眼,“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要不这样,我陪你走一趟看看,或许容君是真的有事需要我们。”
千白紧紧地抿着唇,不置一词。
千衫叹了口气,本想说句死脑筋,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能换了问题,“容君让千白去是看谁?”
“晨曦姑娘。”
“晨曦……是谁?”千衫细细的把他们认识的女子都想了一个遍,没有一个叫晨曦的啊!
“这……我……”
“算了,那我问你,这个晨曦来自哪里?”千衫继续问道。
“长川,是从安亲王那里来的。”
“长川,晨曦,曦……”千衫愕然看了眼千白,后者冷冽的目光慢慢回拢,似有融化之像,“那我再问你,容君只让了千白一人去吗?”
“不是,主子还让九黎统领和冷溪统领同去,不过后来溪寄统领也去了。”
千白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又慢慢松开,继而在握紧,“那九黎他们去的时候神情如何?”
“神情?”聂安钰想了想,“应该算是激动吧!”
“那晨曦姑娘的面貌如何?”
秦生眨眨眼,怎么每个人都喜欢问她长得什么样子啊!不过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人间绝色,世间少有。”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千白声音有些颤抖,颤抖的都有些不像是自己。
再也没有了平日冷清的模样。
千衫比千白好些,稳得住点,只是他也有些艰难的点头,“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主子回来了。”
“可是,三年前她伤的那么重,长安根本不能让她修养。”
“去看看就知道了。”千衫跨出门,脚步有些趔趄,脸上虽然平静,但是言行举止,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不安。
他们压根没有半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直接让门口跪着的三人齐齐呆掉。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主子?
谁是谁的主子啊?
他们发誓,这比天下归一,还让他们吃惊啊!
聂安钰愕然抬头,直视着千衫,“你们喊晨曦什么?”
千白一听,目光宛若雪山之巅的寒冰,似乎都要冻死人,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晨曦,也是你能喊的吗?”
“千白,现在十八骑的主子是容君,他们不知道也正常,何况主子也不希望有人知道。”
千白沉默片刻,冷冷的下着命令,“今天听见的全部给我忘掉,还有以后你们要喊小姐,知道吗?”
“你先进去拿你的药箱,我去给以辞他们说一声。”千衫刚说完,就被千白直接拉住了手腕,“不许去。”
“为什么?”
千白高傲的昂着头,可是白玉似的脸上却出现两抹可疑的红晕,“为什么要和他们说?”
两人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所以看了千白一眼,就明白了千白的意思,千衫温柔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不说。”
然后转头看向她们,“你们也不许说哦!”
聂安钰拉了拉秦生的衣袖,凑过去小声道,“秦生,晨曦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为什么统领要喊她主子啊?我有些不明白?”
秦生一把扯掉聂安钰的手,恍惚间,似乎又想起了那张盈盈的笑靥。
天已拂晓,东风微拂,绿树掩映白墙黛瓦,有一个女子,曾笑靥清甜的挑过他的下巴,问他,江山为聘,可愿嫁?
那时候,自己应当是心动,就算没有江山为聘,我也曾心动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春风撩拨过心里一池春水,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已经是波涛汹涌。
而那时,他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江山为聘,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诉说,她能。
就凭她是公子微尘,就凭她能入朝堂,能上战场,曾已一肩之力,扛起了大秦的半壁江山。
他仰慕他。
就像世间所有人仰慕英雄一样。
他以为,他会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黑袍加身,眉目清冷,气韵高华凛冽,令人仰望。
可是他所见的人儿,却似乎是另一个样子。
容颜极美,笑容温软,就像是冬日最灿烂的阳光,能给人带来久违的温暖,虽然有时看上去也清清冷冷的不可侵犯,但更多的时候,她会笑,会闹,会撒娇,有些任性,偶尔胡搅蛮缠,却十分娇嗔可人。
他甚至想过,如果她日后找不到阿杞的生父,将会一个人在着天下浪迹,他不介意娶了她,自此放在手中呵宠,再也不会让她多伤心一分,露出那样淡漠空洞的神情来。
后来发现,一切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
西岳有容王,大秦有主子。
他想,她不会需要她。
只是不论是跟着他们两人,她总是会受到限制的。
因为他们的身份,是不允许娶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
他也曾期望过,有一天,她可以接受他。
但今天的一切,似乎无一不是在嘲笑他的愚昧。
十八骑真正的主子,名扬天下的公子微尘。
何曾需要看谁的脸色。
她本为王。
“还不明白吗?”秦生开口,声音也有些发颤,也嘶哑的厉害,“晨曦,才是十八骑真正的主子,公子微尘。”
白虎想了想君子兮那张可倾了天下颜色的脸蛋,再想想自家主子对她的在意和照顾,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主子还没有接任十八骑之前,主子就是她的暗卫啊!
而聂安钰却已经有些承受不住,面如死灰的低下了头,完了完了,那丫头竟然是公子微尘,他和惊朝曾经还和她呛过声,会不会被公报私仇啊!
不过千白和千衫现在可没有兴趣观察他们几人现在在想什么,等千白提了药箱出来后,两人也不管身后的三人,直径往前面走。
墨锦看着两人火急火燎的身影,淡定的吐出嘴里的瓜子,“我感觉千白有些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书骁也跟着转头。
“太不淡定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墨色接道,“跟过去看看。”
“你们说,会不会是老大生病了,所以千白紧张啊!”书骁猜测道。
“你几时见过千白对主子以外的人紧张……了……主子!”墨锦本来是随口一说,但是说到最后一大句就吼了出来,一下子就惊住刚刚路过门口的秦生三人。
白虎眨眼回身,行礼。
秦知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下子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小家伙,你们说,千白他们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
“去给晨曦姑娘……不是,小姐看病。”
“晨曦?”秦知挑眉,看向自家众位弟兄,“你们认识?”
“不认识。”墨色耸耸肩,继续闭眼打着瞌睡。
但是一直呆着角落里的温沉却在刹那,就如同一道风一样,极快的掠了出去。
墨锦狠狠地咬了一口瓜子,“温沉这是干嘛啊!”
“晨曦,她是谁啊?”秦知手拍上聂安钰的肩膀,“你说?”
聂安钰踟蹰,“属下隐约听见千衫统领说,晨曦小姐,好像是主子之类的。”
墨锦哗的一下站起来,目光凛冽,“你确定?”
“属下确定!”
墨锦愕然的看着墨色,“主子她不是在长川修养吗?怎么过来了?”
“属下还知道,那位晨曦小姐,好像就是从长川过来的,身边有六名暗卫是安亲王的手下,身边还有一个孩子,叫阿杞。”聂安钰干脆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完全将九黎的交待忘在脑后。
“主子!”秦知顿时立马跳了起来,施展轻功就往外面冲。
墨锦将手中东西一扔,也立马跟着离开。
书骁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我需不需要去通知故朝他们一声。”
“要去你去。”墨色说着就从窗子口跳了出去。
“通知我什么?”正说着,故朝和焚月几人走来,心情大好的靠在门框上问道。
书骁眨眼,“他们说,主子好像回来了。”
“嗯?主子?主子!”故朝先是顺着书骁的话点头,然后立马放大的声音,“主子回来了?!”
焚月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
看着秦生几人时瞠目结舌。
不过片刻,室内刚刚还坐着谈笑风生的人消失了个干净,徒留一片狼藉。
聂安钰咽了口口水,“要不我们干脆全部都通知了吧,反正也没剩几个了?”
“不,不行。”白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还是别多嘴了,只要九黎统领他们三个去了,就可以了,我们现在回去交差吧!”
秦生十分赞同白虎的说法,于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