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说起他孙女,难免热泪盈眶,不免又多说了几句,无非也不过是这京城中那些手段,不太干净,硬生生害死了他的孙女,可是他却无处抱冤。
百里云初默默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目光怜惜,柔情几许。
那大夫接连叹了几口气,“不过,现在要拿掉腹中的胎儿也晚了,一旦拿掉,那必定是一尸两命,若是能挺过那个鬼门关,倒还是有一条活路。”
“我会开几幅滋补的药,那药性温和,最适合她用不过。”大夫又补充道,“今儿你们就不要忙着回去了,留在这里休养吧。”
“多谢大夫。”
“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记得你身上的伤也不轻,这丫头就躺在这里休息,没事的。”
“不用了,前辈你先去休息,我想守着她。”
“她这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算了,随你吧,老头子我去煎药了。”
“多谢。”
送走了大夫,百里云初将人放下,自己转身就趴在了床榻边上,他的手钻进被褥里,轻轻握住了君子兮的手,然后拉出来,垫在自己的脸下,“阿尘,睡吧,我陪你。”
当顾燕月接到消息赶到回春堂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有些刺眼的画面。
“主子。”夙禹在后面小声提醒。
顾燕月已经懒得再回头看一眼,直接滑着轮椅就走了过去。
轮椅碾在木板发出一些声响,百里云初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带着平日所没有的柔和,但在看清楚来人后,一瞬间,就防备起来,眉眼清寒。
“子倾世子。”
“安亲王。”
“今日之事,是内子给你添麻烦了。”顾燕月又走近几步,将君子兮的手从百里云初手中抽了出来。
百里云初不爽的看着顾燕月的动作,虽然没有制止,但是他脸上各个神情,无一不在说明,他此刻十分厌恶着顾燕月。
“我和阿尘,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情分可不是你能比拟的。”
顾燕月掸了掸袖子,风轻云淡,“情分这种东西,可不是安亲王一人说了算的。”
“而且我与阿宁虽然相识的时间没有你长,但是安亲王别忘了,我与阿宁是夫妻,安亲王可知道何为夫妻?”
“我说,你们不知道丫头需要休息吗?要吵出去吵。”那大夫端着一碗药走了上来,气势汹汹的把门推开,然后目光不善的打量着顾燕月,“你就是这个丫头的夫君?”
“是,不知前辈是……”
“你知不知道这个丫头的身体状况有多差?嗯?你竟然……”可这次还不等这大夫将话说完,一道有些细弱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争执,“燕月,你怎么来了?”
“醒了啊?”那大夫端着药,递到她的面前,“是你自己喝,还是让你相公喂?”
一只修长的手指,随即接过药碗,“我来吧!”
君子兮本想撑着身子起来,可是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全身虚软无力。
顾燕月一只手端着药,一只手扶起她的腰,“你小心烫。”
君子兮点点头,喝了几口,看向百里云初,“阿初,有些事情瞒着你,是我的不对,我也不求你能原谅,咳咳,今儿你也伤的不轻,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燕月照顾我就好了。”
“都是小伤,你忘记了,以前我受的伤可比这个严重的多,还不是陪着你跑了一天吗?”百里云初眉眼带笑,看似只是无心说起往事,为了让她放心,可实际上了,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君子兮都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君子兮余光瞥见顾燕月的脸色,很不好。
或许是从他进来,看见百里云初开始。
君子兮悄悄握住顾燕月的手,“阿初,你就先回去吧。”
百里云初懒洋洋的一挑眉,“我身子不好,走不动,今儿要住在这里。”
顾燕月有些忍不可忍的弯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阿宁,我们回去休养。”
“哎,这可使不得!”眼看顾燕月要将人抱走,那大夫连忙跳出来阻止,“她现在的身子,可是经不起颠簸折腾的。”
“大夫,我没什么事的。”君子兮抬首柔柔一笑,恍若昙花盛放,清丽绝艳。
就连百里云初也不由看呆了去。
他想,如果此刻,能抱着她的人,是他能有多好。
“什么叫没事,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丫头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就这样回去,搞不好一尸两命啊?”
君子兮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就连君子琊和江寒都诊断不出来的脉象,眼前这个平平常常的大夫,怎么可能诊断出来。
“一尸两命?”顾燕月嚼着这个词,低头有些冷厉的看了怀中人儿一眼,“阿宁,你说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估计是诊断错了吧!”君子兮期期艾艾的回答,有些心虚的别过头,不敢看顾燕月的眼神。
“什么诊断错了?!你这丫头是在怀疑老头子我的医术吗?”那大夫暴跳如雷。
生平,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他的医术说事,怀疑他的医术。
“敢问前辈师承何处?”顾燕月有些警惕的问道。
“老头子师承疏雨谷,是疏雨谷的七长老之一。”他也冷下了脸,端起了架子,“这回春堂就是我们疏雨谷名下的产业之一。”
“既然前辈是疏雨谷的人,那么就应该知道夜皓白前辈吧!”
“废话,他是我们谷主!”那大夫恶狠狠地瞪了顾燕月一眼,恍若他在说废话一样。
“那前辈可认识江寒?”顾燕月又问道。
“那是我师侄儿!怎么你也认识?”
顾燕月微微笑着,“晚辈顾燕月,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顾燕月?我们谷主下山就是为了医治你的腿吧!”大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别说什么大名,老头子我姓徐,叫徐德,你们这些娃子,喊我一声徐爷爷吧!”
“徐爷爷。”顾燕月从善如流的唤道,“刚刚你说内子要是回去,可能一尸两命,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徐爷爷赐教。”
“她有喜了,你不知道吗?”徐德很惊讶的看着顾燕月,“虽然脉象很弱,有些不稳,但是我师兄如果看过的话,应该是拿的出来的。”
游戏了?
一句话恍若平地惊雷,彻底炸响在几人的耳边上。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在一瞬间都苍白起来。
自己主子是个身子,他们比谁都清楚,冒险怀孕,为的是什么,也没有会说一句不知道。
夙禹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那个孱弱的人儿,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感激。
可是九黎,那眼神,明晃晃的就是要杀人似的。
恍惚间,顾燕月突然想起来夜皓白有些躲闪的态度,不用多说,顾燕月也明了这其间是谁在授意,而且阿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瞒着他,除非……“那子倾斗胆问一句,若是我内子临产那天,可是有什么……”
“三种结果,一尸两命,这个可能是最高的,或者两者中保一个,这个可能性,一半一半,最后就是几乎没有可能的,母子平安。”徐德耸肩,“小子,难道你不知道吗?”
顾燕月眼中似乎在酝酿着风暴,“如果现在拿掉孩子了?”
“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横放在君子兮腰上的手有些往里收紧,可是君子兮却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再往他的怀中缩了缩,在外人看来是很小鸟依人的举动,可是在百里云初眼中,却不亚于拿着一把刀直直的往心窝子上刮。
“顾燕月,你没看见你弄疼阿尘了吗?”百里云初上前,一把扯住了顾燕月的手,伸手就想将君子兮抱过去。
可是君子兮却微微转身,打掉了百里云初的手,“阿初,你身子不好,你先去休息吧!”
“安亲王,我和阿宁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若非看在你今天救了阿宁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让你留在这里吗?”顾燕月抬头,一改往日的温和,整个人变得冷冽起来,“夙禹,你把安亲王请出去。”
“徐爷爷,你看内子现在该如何?”
“我给他开了几服药,稳定稳定,再做其他打算。”徐德点点头,“不过,这丫头之前用的药也不错,否则按照她的身子来说,早就滑胎了。”
“不知这丫头,先前是谁在为她看病,老头子我有些想见见这个人。”
顾燕月低头看向君子兮,“阿宁,先前你吃的那些药,是安胎的吗?”
“嗯。”君子兮极其小声的应了声。
“谁给你开的药?师傅吗?”
“不是,是我自己。”君子兮抿抿唇,“当日我叛师,只是说此生不能在与人看脉,没说不能给自己看,而且我的身子,我自己总归要比别人清楚些。”
“丫头,你会医术?”徐德很惊奇的看向君子兮,“不知师承何人?有没有兴趣拜师啊?”
“我有师傅了。”君子兮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往顾燕月怀中埋了埋。
“不过我刚刚可是听你说你叛师了,你要知道,若说学医,莫过于我师门,小丫头……”还不等徐德利诱完,回春堂的掌柜却慌慌张张的跑上来,“哎哟,不好了,少谷主来了!”
“久屿那孩子怎么来了?”徐德很惊讶的转头,“他不是在谷中处理事务吗?”
显然,受到惊吓的可不只掌柜一个,还有君子兮。
说半个月到,还真是半个月到?君子兮默默在心中腹诽,然后暗暗扯了扯顾燕月的衣袖,小声道,“燕月,我想休息,你陪我好不好?”
顾燕月哪里能想到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还以为君子兮不舒服,当即就答应了,可是徐德的声音却宛若地狱魔音一样,在耳边响起,“小子,我们少谷主的医术可是在老头子我之上哦,若是能请到少谷主为你家娘子医治,那么最后结果,可能会大改哦。”
顾燕月几乎没有犹豫,“夙禹,去备一份薄礼,随我去见久屿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