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兮的手临摹着酒盏的边上,微沾了几滴,入口的确清冽,甚至还有些香甜之气,可她却无法喝下去。
“怎么,菜不对你的胃口,就连酒也不对你的口味。”君墨临眉一挑,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是,最近女儿身子有些问题,哥哥说了,我不能饮酒,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否则会损伤药性的。”
君墨临有些不耐的扯了扯唇角,“没想到才一月未见,你就这么听子琊的话,这可有些不太像你的风格。”
“哥哥对我极好,我不忍拂了他的意。”君子兮挑了一个稍微素淡一些的菜肴,咬了一口,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慢慢的吞咽下去。
君墨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势必要守着她将这里的东西全部吃进去一二。
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的颤抖,但是君子兮压制的极好,除了她几乎没有人看出来,她现在对着这一桌子的菜是有多难受。
就像是面前摆放着的是一只癞蛤蟆,然后还要你生吞下去。
君子兮也明白自己如果不将这些东西吃些下去,恐怕她今日是别想踏出这扇门了。
所以君子兮便又随意挑了几样,便放下了筷子,君墨临虽然从来不和君子兮用膳,但是也知道她每日用膳的份量,真的就只是零星的几口。
看着君子兮面色如常的吃完,君墨临那一瞬间也觉得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君子兮的身子骨如何,他这个当父亲的会不知道吗?再加上最近她旧伤复发,阴寒入体,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想要怀孕这个可能几乎是为零的,只是自己太过多疑而已。
或许,她最近真的只是身子不好而已。
想通后,君墨临便也懒得再为难君子兮,和她说了几句家常后,便让她回去了。
君子兮谢绝了君墨临的轿子,让九黎单独去雇了一辆马车,在马车驶出去后不到一里,君子兮便下车扶着墙吐得天翻地覆。
九黎打了一壶水来,给君子兮漱口,在她吐出的水中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几分猩红。
十分刺眼。
九黎拍着君子兮的背,“主子,你还好吧?刚才那个饭菜中是不是下了毒?我这里还有一颗解毒丹。”
“不是。”君子兮以袖作帕,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回去后,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主子,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
“没事,只是最近吃的药和我今天吃的东西有些相克而已,吐了就没事了。”
九黎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君子兮给挥手打断,“走吧。”
马车慢慢朝前行驶着,虽然较为平稳,但还是颠的君子兮十分难受。
九黎拿了一个靠枕垫在君子兮的身后,“主子,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反常的厉害。”
“说了,旧疾而已。”君子兮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干脆两眼一闭开始装睡。
“主子,你若想见安亲王,你现在的这个状态真的要好好调整一下,否则的话,我估计就连余易都能看清主子的不对劲。”
君子兮偏头不理,惹得身边的人一直在那长吁短叹的。
刚到府门口,君子兮就看见有道很熟悉的人影一直在那里徘徊不定。
灯笼的光微微照亮门前的台阶,也拉长的那个人的影子,显得格外的突兀。
君子兮眨了眨眼,觉得灯笼的光有些莫名的刺眼,“阿黎,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九黎跳下去走近,“主子,是二公子身边的宁遇。”
“小姐回来了?”宁遇很惊奇的睁大眼睛,显得十分兴奋。
九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点点头,刚想发问,就见宁遇一下子跳起来,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去,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怎么了?”九黎目光扫向暗处的暗卫。
一个暗卫被同伴推搡出来,嗯了半天才说,“那个宁遇在等主子回来,因为那个主子被摄政王接走的时候,世子好像很生气,就对二公子说,如果二公子不能把主子找回来,也不要回来了。”
九黎听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君子兮虽然坐在马车上,但是她耳力向来不错,自然也将暗卫的话都听清楚了。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阿黎,你跟着宁遇,去找找哥哥,回来了带哥哥来我院子一趟。”
君子兮回到院子的时候,一片漆黑,唯见月光清冷,洒满了整个院子。
十分寂静冷然。
“暗卫何在?”君子兮站在台阶上,微微回身。
身姿纤细,却挺拔如松,带着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威严,却若自有一种风流在里面,一如流风回雪,出尘卓然。
一道黑影从暗中飞出,跪在阶梯下面,“属下在。”
“世子何在?”
“世子现在应该在夜前辈的院子中接受治疗。”
君子兮刚刚抬脚,却蓦地一顿,随即收回,“你去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上吧。”
“可是要属下去夜前辈那里走一趟?”
“不……去吧,看看世子现在如何,在回来和我说说。”
“是,属下遵命。”
茶水的清香味,在屋中袅袅的蔓延开来。
诱人的白瓷盏在烛光下,映衬出一段潋滟的流光,和着杯中茶水,微微荡漾。
可是君子兮最先等来的不是顾燕月,而是君子琊。
向来白皙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绯红,额头上可是汗水淋漓,有几缕头发都凌乱的粘在了他的脸上,喉咙处极快的动着,喘着粗气。
“哥哥。”君子兮将茶盏端到他的面前,“你尝尝,这是我刚刚泡好的。”
君子琊接过,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在桌面上,因为动作有些急也有快,发出了极大的声音,震落了几分水花。
“父亲叫你过去做什么?”
“就是问问我对于秦亲王的府邸被人烧了有什么看法没有?然后又顺道留我在那里吃了饭。”君子兮说的是一派轻松,好像君墨临叫她过去,真的只是聊聊家常而已。
君子琊却突然皱眉,“我去了王府,你们都不在。”
“嗯,父亲他不知在哪里寻了一个院子,带我去看了看,还不错,就是僻静了些。”说着,君子兮也表现的很无奈,“你说,父亲干嘛放着好好地王府不住,偏偏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谁知道了?”君子琊的回答显得十分冷淡。
“哥哥。”君子兮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温和的表象,“其实燕月今儿叫你出去,你可以完全不搭理他的,我并不会出什么事,反倒是你,如果父亲真的有心要对付你,哥哥,这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君子琊也认真的看着君子兮,“为什么你觉得父亲会对我动手,子兮,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猜测。”君子兮说道,“你也知道,大哥和顾琅笙走的极近,而王府世子又是留给大哥的,这其间的关系,你也知道,或许要挟顾景漪能更好的让大哥就范,但是你和大哥自幼一起长大,在大哥心里的情分也是不输给顾景漪的,难保父亲不会对你动手。”
“子兮,虎毒不食子,我很好奇你之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能让你对人这么防备。”
“哥哥,这明明是未雨绸缪。”君子兮辩解道。
君子琊默然不语,显然是想对这件事沉默下去,静坐了半响,君子琊将手往君子兮面前一摊,“听子倾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
“怎么会?”君子兮依言将手放进君子琊的手中。
如此坦荡的态度,不但没有让君子琊放轻松,反而更加疑虑重生。
可是手指下的脉象平稳的不能再平稳,似乎真的就如君子兮所言并没有什么事。
但隐约的,君子琊还是探出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很微弱,无法判断的……脉象。
君子琊奇怪的看了君子兮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君子兮刚刚沏好的茶。
两人一句一句的聊着,忽然就听见了轮椅辗地的声音。
君子兮回头,眉尖忽然绽开明媚的笑靥来,“燕月。”
“这么晚了,子琊还在了。”顾燕月温煦的笑着,但是君子琊却从他的笑容中感受不到一分笑意。
“子兮一个人,我陪陪她。”
顾燕月嗯了声,走到君子兮身边,在暗中捉住了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我现在回来了,子琊你就回去休息吧,你也跑了一个晚上了,想来应该累了。”
君子琊看了看君子兮,起了身,“那先回去了,子兮你也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子琊,阿宁明天可能有事,你若有什么要告诉阿宁的,你可以给苍夜说,让他转达给阿宁。”顾燕月在君子琊说完后,立马开口,真的是有一种要杜绝他们任何接触的方式。
君子琊干脆闭了嘴,不想再和顾燕月废话半句。
“明儿晚些的时候,我去找哥哥吧。”
“阿宁,你说过要陪我的。”顾燕月拉了君子兮一下子,迫使她转头看向他。
君子兮眨眼,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答应陪他了。
“我先走了。”
见君子琊走了,君子兮才又将目光转了过去,“燕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明天要陪着你了。”
“你不陪着我,还想陪着谁。”顾燕月凑近君子兮,温热的嘴挨在了君子兮的耳朵,“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