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顾燕月没有回来。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君子兮的头才微微沾上了枕头。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当君子兮感觉到枕边的一片清冷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只是顾燕月不在，却也方便了许多来找君子兮的人。
而这几晚也是注定了京城平静外表下的波涛汹涌。
只是就算躺在床上，君子兮也无法安睡，昨夜根据顾暘濯和九黎传来的消息，这一次顾琅轩装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原因，君子兮表示爱莫能助，只能让顾暘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至于是什么时机，君子兮只能含糊而过了。
毕竟她了解的最多的还是大秦的局势，对于西岳，很多人没有接触过，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只能凭借着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糊弄人，先让最有机会登上帝王之位的那个人保住该保的人。
其实，就算顾暘濯不用做什么，只要顾琅轩还在，那么那个位子便是顾暘濯的囊中之物，不怪顾暘濯太优秀，主要是其他几位皇子和他比起来，太没有竞争力。
不管是从能力，还是身后支持的官员，母族，都没有人能比过太子。
至于睿王，也不过是因为近年顾暘濯表现的太好了，隐隐风头都要超过他老子了，这还不得让顾琅轩有了危机感，树大招风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是顾燕月一样，也是被上位者所排斥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震主，祸必降之。
是以顾琅轩才会在后面的悄悄扶持了睿王，说到底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可是说到底百年之后，这个西岳的还是属于顾暘濯的。
当然，这个前提是在顾琅轩在有生之年中先灭了顾琅笙。
想着也睡不着，君子兮干脆爬起来，坐到了妆镜的面前，那是从西洋传来的镜子，比起原先的铜镜要清晰上许多，镜中的人儿依旧美的精致，就像是个玉瓷娃娃，可是那苍白的脸色，大而冷清的双眸下，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青影，十分憔悴。
君子兮执起眉笔，微微勾了勾，渲染出一种精神气来，又用脂粉掩盖了不好的气色，画完就更像隔了一层云雾似的，美的不真实。
她很少碰这些东西，但是若教他看见她如今的精气神，免不了又要担心一番。
是以当君子慕推门跑进来时，先是呆上了一阵，才欢快的跑到了君子兮的面前，撒娇道，“姐姐，你今天好美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君子兮又看了眼镜子里似乎完美无缺的自己，心神一动，瞬间清冽冷寒的眸子，当即便带上去了七分春意，温温软软，却也在顷刻间带出了一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再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
“姐姐。”君子慕还蹲在君子兮的面前，可怜兮兮的，手拉着她的衣袖，带着依赖和孺慕。
君子兮牵着君子慕的手站起来，“那你今天想带姐姐去哪里玩？”
“姐姐，你这是同意了吗！”君子慕瞬间笑开，笑容明亮的恍如朝阳，直直照进人的心里去，再无一丝阴霾。
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君子兮笑容浅浅的点头，“答应你，去哪里都可以。”
“那……”漂亮的眉目拧了拧，君子慕随即拍手大笑，“那姐姐我们去城外吧，我知道城外有一处林子，可好看了。”
君子兮继续点头，“可以呐。”
“那我去备车！”君子慕刷的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蹦哒。
“备马。”
“啊？”似乎被君子兮惊到，君子慕诧异的回头。
“我想骑马。”君子兮柔柔一笑，君子慕沉溺在君子兮那展颜一笑中，呆愣的点头，等出了门，君子慕才追悔莫及。
莫说她身子弱，骑马太耗体力，就是那张脸，往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站，顾燕月还不得杀了他啊！
他真觉得现在他姐姐和金屋藏娇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君子慕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在出门前，君子兮自己带上了幕离。这不得不让君子慕彻底松了一口气。
君子兮身姿利落的翻身上马，马鞭轻扬，“走吧。”
君子兮一夜未眠，身在叶府的顾燕月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和叶流云，叶流羽和叶俢奕一起在书房彻夜长谈，所言也不过是现今京城中的局势，以及和秦亲王府的关系该如何处理，只是到最后他并没有说出顾景漪和顾琅笙的关系，不是不信任君子兮，而正因为太顾及她，所以就连她身边的人，也要一同顾及。
君子琅喜欢顾景漪，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否则顾景漪也不敢在君子琅的面前作威作福，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她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君子琅的宠爱罢了。
一旦顾景漪的身世爆出来，那么当年的一些事情就可以很明了，比如顾琅笙负了叶流月这件事，而君子琅为人子女，自然心中会对顾景漪隔应，而叶府更是不必说，叶老爷子向来刚强，根本容不得人欺骗，秦亲王府和叶府一定会势同水火，若是被秦亲王有意打压，那么叶府必将枝散叶落。
这就是皇权。
若非当初跟秦亲王走的太近，也不至于会被顾琅轩排斥，只是在如何排斥，却不会引来祸水，就算是看在叶流月的份上，顾琅轩势必不会对叶府下重手，可是顾琅笙却不同。
当年情谊正浓时，顾琅笙都可以背叛叶流月，和北周的长公主搅和到一起。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就目前为止，以京城中的局势分析，已经足以动摇叶府了。
天色微青，叶流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合上面前的书卷，“天亮了。”
叶俢奕也一改平常的玩世不恭，面色凝重的微微一叹，“是啊，要变天了。”
“罢了罢了，今日就先到此吧，你们肯定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叶流羽朝顾燕月和叶俢奕挥挥手，“我和大哥先去上早朝。”
“是子倾打扰了。”
“这算什么打扰，你能来知会我们，说明你是真心把我们当做你的亲人，毕竟这事一旦走错，便是倾家灭族的大祸啊！”叶流云感慨，“每次新皇上位，都是这般风云诡谲的，只是我以为我们不会在经历了。”
“看来我们真的老了，现在看这些事情只觉得疲惫不堪。”叶流云和叶流羽相似一笑，“罢了罢了，在观察看看吧。”
顾燕月应道，随即和叶俢奕一同退下。
走到院子外，叶俢奕撞了撞顾燕月，“我说，你一向只关心战事，怎么会知道京城这些阴鸷的事？而且据我所知，风云骑在这个方面消息的收集，向来很弱。”
“风云骑的确不擅长。”顾燕月点头承认，“若是君书阁了！”
“君书阁？”叶俢奕皱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君子兮不会将君书阁给你了吧。”
顾燕月很淡定的点头。
“我的乖乖！君书阁矣，那丫头竟然说送就送！里面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杀手更是一等一的优秀，啧啧，真大方。”叶俢奕感慨一声，“看来那丫头是真的对你上心来了，你好福气啊！”
“多谢。”
“哎，你什么时候将人找回来啊！毕竟君书阁都在你手中了！”
顾燕月眉眼飞扬的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灼灼其华，“阿宁一直都在我身边。”
入目的是一片延绵起伏郁郁葱葱的山丘，一条河流自山中蜿蜒而去，水天一色。
君子兮勒马停下，神情舒展，“就是这吗？”
“对啊！姐姐这里是不是很美啊！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了！等到日落夕阳的时候，红彤彤的一片，那个场景真的是永生难忘。”君子慕说的手舞足蹈，显然十分兴奋，末了还轻轻补充一句，“姐姐是我第一个带来的人呀！”
君子兮含笑回眸，眉间似乎凝聚了山川河流的钟灵毓秀，一眼便可惊艳江山。
“是啊，很美。”君子兮呢喃着，翻身下马，指了指山巅，“子慕，我们上去看看好吗？”
君子慕十分爽快的下马，“带你来，可不就是为了上山的嘛！我听说山上有一坐庙，许愿可是很灵的。”
两人都是有武功的，上山的路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其实先前君子慕也担心过君子兮的身子会撑不住，但是看着自家姐姐灵敏的身手，君子慕觉得他担心担心自己比较现实。
其实山不算高，但是路却够蜿蜒崎岖，十分难走，甚至还有些地方，需要他用轻功跃上去。
君子慕看着面前断掉的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走到君子兮背对她面前蹲下。
“怎么了？”君子兮拍了拍君子慕的肩，“我们过去吧。”
“我背你过去。”君子慕解释道，“这里你跳不过去的。”
君子兮轻笑出声，“难道大哥和哥哥没给你说我会武功吗？傻子！”说完，君子兮率先走到断裂的山路前，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就轻灵如风的盈盈落到了对面。
君子慕膛目结舌，呆愣了一阵子，才在君子兮的催促声中跳了过去，“姐姐，你什么时候学的武功啊！”
“打小就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