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破庙中,虽能挡一时风雨,但是却挡不了风雨夜的严寒,纵然有内功护体,顾燕月还是感觉一股股的凉意从两侧传来。
江寒脱下衣裳递给顾燕月,“你要不要先将就一下。”
顾燕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语。自幼相识,江寒自然是知道顾燕月此刻的意思的,当即便面色有些不善的将衣裳重新穿上,“我的世子爷哟,这洁癖是病,得治。”
中央燃着的火堆噼里啪啦的微微跳动一下,紧接着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暴风雨。
大雨封路,可在通往山顶的路上,却有一队人马正迎着风雨前进。
“大哥,我们再快一些。”黑夜中,也正又两人冒着风雨行进,女子身姿窈窕,就算裹在披风中,但是迎着大雨,衣裳被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于是也将她的身形完美的给衬托了出来。
在她身边与她并驾齐驱的男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冰冷严肃的气场就算隔着老远也能让熟识的人一眼认出。
赫然就是顾景漪和君子琅两人。
“景漪,不能在快了,路面滑,很容易出事。”君子琅一张嘴,雨水就顺着他的动作如数灌了进去。
“不行,这般恶劣的天气,阿月根本支撑不下来。”顾景漪微微侧脸,“再说,他也不再三年前那个纵横战场的少年将军了,如果碰上的是子桑微尘,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生不能同寝,死便要同穴。”顾景漪一咬牙,手中鞭起鞭落,坐下的马儿嘶鸣一声,果然跑的更快了些。八壹中文網
君子琅眼中黑沉如夜,但还是紧紧跟上了顾景漪的步伐。
却无人注意,在他们之后亦有一道纤瘦人影,冒雨翩翩而来。
劈里啪啦。
豆大的雨珠砸在破旧的木门上,墙上,窗子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扰的人心更加烦闷,无法入眠。
顾燕月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安的躁动,他看了看还在守夜的夙禹,自己推着轮椅滑了过去,“可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夙禹摇头,“怎么主子,可有什么不妥吗?”
“总感觉是圈套。”顾燕月苦笑一下,“你听说这样一句话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主子。”夙禹皱眉,想开口劝劝主子,可是却又无从下口。
“夙禹,这里面属你的武功最高。”顾燕月转脸看向一片漆黑的院子,“如果一会儿真的出了事,你不要管我,一定要逃回京城去,明白吗?”
“主子。”夙禹有些不赞同的看向顾燕月,“我是您的属下,我的命是你的,万万没有将您扔下,属下独自逃出去的道理。”
“夙禹,这是我的命令。”顾燕月神色一下子变得很认真很严肃起来,“阿宁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如果我死了,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阿宁的。”
顾燕月回头,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夙禹,一向寡淡的眼眉间竟然带上了几分乞求,“夙禹,算我求你,回去替我保护好阿宁,直到她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好吗?”
夙禹看着顾燕月的神色,这时才是真正的明白了也体会到了他到底将君子兮放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当下虽然很不想答应,但终究在他恳求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
苍夜轻笑着走过来,“哎哟,主子你放心有我苍夜在,就算是拼了命也会让你回去见世子妃的。”
顾燕月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莫测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来了。”
苍夜和夙禹几乎是在顾燕月话音刚落的同时就纷纷抽出武器一溜烟的跑到大门口守了起来。
被兵器破空声音惊醒的江寒赶忙跑到顾燕月身边,“这是怎么了?出事了?”
“嗯,有人来了。”顾燕月冷笑,“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他们还真看得起我这个废人。”
“是谁?”江寒愕然。
“我的仇人遍布大江南北,谁知道了。”顾燕月目光平静的移向夙禹他们那里,“看来,这次是有人利用十八骑和风云骑之间的恩怨,下了一个套。”
“不是说是看见九黎了吗?”
“看见九黎,不代表他们就是冲着风云骑来的。”顾燕月道,“看来这次我们是被人当成枪使了。”
“可是我没有看见……人……”江寒目光先是一呆,随即也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手中长剑出鞘,刚想迎过来,就被顾燕月用鞭子缠住,“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率先冲进来的是一个黑衣人,手挥长剑,灿如银光,所过之处,剑气凛冽,杀气甚浓。
这是他有史以来遇见的,杀气最强烈的一个杀手,也是招式最为刁钻的一个,就像是从死人堆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步步皆是杀机。
那一双露在外面的剑眉也满是暴戾。
顾燕月右手一挥,长鞭甩出,直击那为首的黑衣人的眉心。
黑衣人侧身避过,刚好苍夜的剑锋迎面而上,已是危机四伏。
在黑衣人和苍夜对上的一瞬间,院门被人踏破,又涌出出一堆的黑衣人,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接连传来破空之声,举目望去,他们已被黑衣人包围其中。
顾燕月放眼一看,心下略微一算,便明白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他们本是打算来打探消息的,人带的不多,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人左右,还大多都是暗卫,并非是与他出生入死的风云骑,这是失策,而对方可以说得上是倾巢而出,随便一看便知肯定有七十人左右,或许更多,又或许周围还有他们的人,埋伏在外,论实力,暗卫虽然精通武功,但是对方却各个都是杀手,一个是学武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一个则是从小练得就是杀招,为了生存而杀人。
不管怎么看,都是他们这边要输一筹。
心下两相权衡,顾燕月便拿定了主意,“夙禹冲出去,记得我说过的话。”
夙禹回头只来得及看自家主子一眼,就立马被人一剑挑破了衣袖,划出了一道口子。
苍夜边打边退,退至夙禹身边将他护在身后,“快走,回去之后找世子妃拿令牌调动风云骑,我可以撑着等你到来。”
“先放信号弹求支援。”夙禹一咬牙,便想冲出去,可以才刚至门口,在门口埋伏的黑衣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刚好将他团团围住。
苍夜面露愤恨,一剑抵上黑衣人的首领的剑,“你们是杀手吧?”
“是。”低沉的嗓音从面巾后传出。
“你们雇主给了你们多少银子,我们可以出双倍甚至三倍。”苍夜试图和他谈判。
黑衣人冷笑一下,剑锋一挑,在苍夜的脸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不需要。”
“看模样他们是只想要我们的命。”江寒将苍夜和那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苦笑着对顾燕月说,翻身躲过了一个杀手的剑。
顾燕月长鞭一甩,鞭影如一道流光,所过之处,尽皆是重伤。
“看样子我的鞭法还是不及子桑微尘。”顾燕月抿唇,“看样子,江寒,你今天要被我连累了。”
“是我连累了你们,若是我武功能有苍夜一半的好,现在你也不用这般放不开手脚。”江寒有些挫败的低头,“若是今日能出去,我以后定更加勤奋的习武。”
“会的。”顾燕月轻声说道,然后就看见一个暗卫为了保护自己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又一次涌上了顾燕月的心头。
三年前的平壤是这样,三年后的今天还是这样。
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能力的自己。
握着鞭子的手微微颤抖,顾燕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态,不让自己走火入魔,他不能死,若是他今天就在这里无声的死去,那么阿宁怎么办?她什么都不会,君墨临又不是个善茬,他若是死在这里,阿宁以后的日子很难过,没有了他的庇护,他的阿宁……顾燕月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每想一些,感知到结局的他,心就更疼一些。
若是再没遇见阿宁之前碰见这个情况,殊死一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成王败寇,他早已看得明白,可是遇见阿宁之后,他只希望日子能平淡似水,如此方能安稳相守一生。
兵刃破风之声倏然直刺入耳中,顾燕月右腕翻转,长鞭点地,挡去飞来的暗器。
暗器啪啦落地,可在破庙中却没有激起一丝声响,屋外倾盆大雨掩盖去了屋里一切的声音,而在屋里却只能听闻尖利呼啸之声。
很快,鲜血染红了地面,漫过石阶,冲刷到院子中,与雨水混为一体,整个地方都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苍夜一剑结束了一个杀手的性命,步子不由得后退两步,整个人几近虚脱,已然全无力气,全靠意志苦撑。
整个寺庙已经沦为修罗场,顾燕月所带来的二十多人已经折去了大半,而那边的杀手也不见得有多好,几乎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苍夜暗暗握紧了剑柄,嘶吼一声,已被鲜血染红的剑身迫不及待的朝那个首领刺去。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身形极快的迎了上来,苍夜便被踢得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砸向墙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顾燕月长鞭一转便向那人挥去,他看似轻松的转身接下顾燕月的一鞭子,喉咙间溢出一声冷笑,整个人便犹如勾魂使者般朝顾燕月扑去。
顾燕月横鞭于胸前,刚想正面迎上一击,冷不丁的门口传来两声呼唤。
“阿月!”
“景漪!”
疏神间,长剑剑锋已近胸口,与此同时还有一道玲珑的身影也朝他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