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君子兮照往常一样给顾燕月送汤,本想着送完就走,谁知顾燕月一把将君子兮拉住,“等我会儿,还有些就处理完了。”
君子兮笑容恬淡的应了声,转身就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还随意在书架上抽了本《词选》,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当夙禹和慕容铮进来看见君子兮的身影时,真的是大吃一惊。
虽然主子娶了她,但是总归还是有区别的,一日不介绍,不带她到风云骑和容家军面前,她永远只能是个世子妃,而非主母。
可如今,世子竟然恩准她在书房,这不明摆着告诉他们,他娶回来的这位,他很看重。
夙禹和慕容铮给君子兮道了声好,才开始慢慢向顾燕月交待一些事。
君子兮心不在焉的翻着面前的书,暗地里却集中精神听着几人的对话。
“如今朝局不稳,如果冒然出兵,恐怕会被北周找到可趁之机。”
“现在西岳内忧外患,我建议还是以守为主。”
“大秦虽是没了子桑尧,但是其子和旧日势力仍在,不易贸然进攻。”慕容铮分析道,“况且,大秦还有个公子微尘和他的十八骑,实在不容小觑。”
顾燕月反手扣着桌面,“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可当今的陛下可不会这般想。”
“夙禹你将我拜帖递一份给太子,说是又要事商议。”
夙禹应了声,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世子,四公子求见。”
“恩,让他进来吧。”顾燕月颔首,神情未改。
君子兮微微侧目,“是父亲新认的义子吗?顾……凤祁?”
“是。”顾燕月放下手中的物什,对着君子兮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君子兮很听话温顺的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了顾燕月身边,“恩,怎么?”
“看你难得对这么一个人感兴趣,很好奇?”顾燕月笑道。
君子兮毫不避讳的点头,“我听青冢说,这位四公子原来是荒颜坊的行歌公子。”
“咳。”瞬间屋内的几人都不由的咳了几声,咳嗽声顿时此起彼伏。
君子兮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看着顾燕月,然后又环视了四周一圈。
除了夙禹眼角有些抽蓄外,还是一样的冷漠。反正慕容铮低垂着头,双肩都在那不停地抖动啊,抖动。
哎哟喂,我的世子妃哟,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来说这个事?苍夜伏在房梁上笑的腰疼。
顾燕月的脸色有些不好,“日后,这种事来问我,知道吗?”末了,又加了一句,“日后没事不许听青冢胡说。”
“难道不是荒颜坊的行歌公子吗?”君子兮佯装不懂,一派澄澈。
“那阿宁可知荒颜坊是个什么地方?”顾燕月按捺住想抽青冢皮的冲动,笑的温柔。
君子兮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道,“吃茶喝酒赏花的地方?”
“青冢说行歌公子是很好的琴师了。”看着顾燕月有些发青的脸色,君子兮这才不急不忙的补了后半句话。
顾燕月这时的情绪才微微稳定下来,还好,青冢还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不然……呵。
在几人说话间,顾凤祁一声不吭的走了进来。
当目光触及到顾燕月身边倾城可人的人儿时,眸光不自觉的黯淡。
松松挽就的发髻,天水之青的衣裳,裹着那细软纤柔的腰身,水眸中碧波荡漾,是最温暖安宁的颜色。
他的主子。
“凤祁见过三哥,三嫂。”
其实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场面,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三年前,他尚还能劝自己,可是如今,两人已拜堂成亲,他真的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四弟有礼了。”顾燕月示意下人给凤祁搬了椅子,“你这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凤祁知道三哥最近正在为国事烦忧,本不该打扰,可是的确是极其重要的事。”凤祁声音沉了沉,“据凤祁所知,北周的十一皇子百里云初,暗自动身离开了北周长川,现在下落不明。”
“百里云初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荒颜坊人多口杂,龙蛇混杂,不过是几个客人喝醉酒后说出来的。”凤祁一脸坦荡荡的表情。
“知道了,辛苦四弟了。”顾燕月对夙禹使了个眼神,夙禹领会,急忙出了书房。
“除此之外,四弟还有其他事吗?”
凤祁摇摇头,一派和煦。
温良的眉目间,弥漫着点点清贵之气。
倒也真像世家名门打小培养的公子哥,没有一丝曾沦落风尘的痕迹。
君子兮一直温言浅笑的坐在顾燕月身旁,眼神纯粹,天真而娇软。
也再无一丝过去杀伐果断,冷清似水的痕迹。
凤祁临走之前,看了君子兮一眼,神情平常。
君子兮回以一笑,温和却疏离。
“阿宁好像很喜欢四弟?”
“恩,其实我挺佩服弹琴弹得好的人。”君子兮也不掩饰,大方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天资愚钝吧,除了略通一些棋技,什么琴书画诗词歌赋,和我都毫不沾边。”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君子兮很认真的看着了思考了一阵,最后果断的摇头,伸出双手到顾燕月面前,“你看我的手,这么娇嫩,哪里是能弹琴,吃这种苦的手。”
顾燕月笑着,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下,“的确,这么嫩。以后想听琴,就来找我吧,虽然没有四弟弹得好,但是对你这种不通琴曲的来说,足够了。”
“我只是不会弹琴,哪里算得上不通琴曲。”君子兮强词夺理娇嗔着。
“那个……小爷还有事,先走了。”
哎哟喂。慕容铮赶忙跳出了书房。
直到慕容铮出声,君子兮才恍然意识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忙不迭的垂首,任由绯色悄悄爬上了脸颊。
自从嫁给顾燕月,不由说这段日子绝对是她有史以来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只是不知道,这段时光到底能维持多久。
顾燕月出门去拜会太子,偌大的清风居又只有她一人。
这些本该是顾辰封的责任。
可是如今却以祭奠亡妻为由,全部扔给了顾燕月。
至于他的两位兄长,除了敬茶当日,再无第二面之缘,而顾良鹤,则完全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心性重,成日只会围着周若打转。
就在君子兮独自在清风居发呆的时候,江寒来了。
是来替君子兮请平安脉的。
“你幼时受过伤,你底子很差。”江寒冷着一张脸,正儿八经的说道。
君子兮点点头。
“你有宫寒之症,来时,很痛。”江寒耳根微红,但表情还是很冷淡。
君子兮继续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身子差,宫寒又严重,根本不可能有孕。”江寒口气依旧很冷,只是眼中却带上了几分怜惜,“在退一万步说,如果你有了身孕,孩子也生不下来,更多的可能是一尸两命。”
君子兮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江公子特意选了一个世子不在的时间来,告诉长宁这么致命的消息,可是有什么话想单独给长宁说,公子但说无妨。”
江寒拿捏着丝线的手紧了又紧,他料想了君子兮一百种的知道自己今生不能有孕的消息后的样子,独独没有料到她会这般云淡风轻,这么敏锐的说破自己的来意,只是有些话他的确无法说出口。
沉默了半响,江寒才开了口,“长宁,你知不知道你今生都无法为子倾延绵子嗣?”
“你刚刚已经说了。”
“子倾是王府的世子,是王府的继承人,他的身份不容许他没有子嗣。”
“而且还是嫡子。”
君子兮微微垂眸,“我可以做主给世子娶一个平妻。”
“可是,子倾他当年亲眼看着自己母亲离世,他无法接受自己和王爷一样,负了你。”
“所以了。”君子兮突然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江寒,唇角带着一丝轻嘲,“让我退位让贤吗?”
“是将这位置给柳家小姐,还是燕月的青梅竹马,景漪公主?”
听着君子兮直接捅破了面上那层朦胧的掩饰,江寒脸色一红,却也无法争辩,只能小声的说道,“景漪很喜欢世子,为了世子她几乎努力了半生,你就不能成全他们吗?”
“是啊,我成全景漪公主,那么谁来成全我?”君子兮抿了抿唇,“还有,燕月愿意吗?”
“景漪和子倾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只要郡主愿意退让,我保证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因为你爱景漪公主,所以就要来拆散别人的幸福吗?”君子兮的眉眼倏然冷了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公子可曾听过这句话?”
“那么郡主可还听说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郡主这已经是犯了七出之罪。”
“我说过,我可以给燕月娶个平妻回来,他会有嫡子,王府也会有继承人。”
江寒神情突然浮现出烦躁,“难道你要让景漪跟你共侍一夫吗?”
“江公子好像没听懂长宁的话,我有说过那人必定是景漪公主吗?”君子兮似乎也来了脾气,脸上带着和煦的浅笑,“不知江公子觉得柳家小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