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懂不懂女人。
崔洁给我的情报，我得第一时间转告方美贵。
对此方美贵并不感到意外。
“唐大宇要在资本市场狙击我们，本来就理所当然，这是他的主场。”
“不过在我们融资初期就打算动手，他也太心急了点。”
方美贵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来乾源记上班之后，打扮得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仍然是短发衬衫，但是在细节处却更能展现女人的魅力，今天她手上戴着一个碧绿的玉镯，更衬得皓腕如霜雪般白皙。
“崔洁说，我们找的那家风投，和唐大宇家有关系。我们的资料，已经送到唐大宇那边去了。”
公开的融资资料流出，倒是没多大问题。但是唐大宇那么快就能得到消息，有些可怕。
“意料之中。”
方美贵冷笑：“做投融资的能有几个好人？只要有利益，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榨取，根本不会和你谈交情。不过在a轮上唐大宇拿我们没什么办法，我们之前的动作都是虚晃一枪。”
“毕竟早就答应了袁樱，第一轮要给她的。”
袁樱确实说过几次，我有点犹豫：“真的找袁樱投吗？”
这里面的纠结我还是没完全转过来。
“你想清楚，让她投也是让她赚钱。何况我们需要和食物恋有个松散的捆绑，袁樱这层关系正好，我们又信得过，没办法找到更好的投资人了。”
方美贵想得清楚。
这件事本来就是两利，当然对于袁樱来说，她投不投资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赚的那点钱对她也是零头。
对我们而言，却没有比袁樱更合适的投资人了。
a轮释出的股份也不多，方美贵并不贪心，也没有要多高的溢价，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确实是良心地让袁樱入局赚钱。
——我想到崔洁对我说的猜想，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儿别扭。
“不过这个消息，我暂时不会放出去，还是得探探这些老狐狸的口风。他们对乾源记的未来怎么看，对唐大宇的态度又是怎么样，其实吃顿饭，我就能摸出个大概。”
方美贵想了想：“过两天，我约了个vc，我们一起见面聊聊吧。你是乾源记的老板，总也要了解大概的情况。”
“老板”这个词让我觉得很古怪，暂时还没接受这种身份。
目前乾源记上上下下，主要还是方美贵操持，但她似乎一直有意让我去做越来越多的工作。
——像是在背后推我一把。
好在这种推动，并不让人讨厌，方美贵也是一个非常注意分寸的人。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我或许就习惯了当一个老板。
应酬交际并非我喜欢的工作，但也不可避免。
现在开任何类型的公司，包括我现在经营的餐饮，只要是自己创业，那和以前不一样，第一关注点未必是业务，更重要的是融资。
业务是否成功只是决定你能不能活下去，但你想要发展和扩张，必须理解融资这一渠道。
以前的老板，开了一家店，赚钱之后，慢慢积攒利润，一段时间以后，才开始准备开第二家店。
这个过程缓慢。
当然，过去一切都慢，你可以慢悠悠地扩张，一代人才能做出一番事业。
现在就不同。
当你开第一家店的时候，就可以以未来为赌注，邀请更多的投资人入局，在前期就快速扩张以占领市场，并迅速给后来的竞争者设立门槛。
如果融资渠道畅通，一下子全面开花，即使别人想要模仿也难以跟进，比不上你这个市场的引领者。
餐饮是个很古老的行业，可能是最古老的行业。
因为人都要吃饭。
但是做餐厅的生意，与过去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还抱着老思路创业做餐厅，很难做大不说，就算是在生存空间上，也会被大规模的连锁餐饮挤压，最终只能定位在低端市场，难以翻身。
我自己做过餐厅，也做过小吃店，同样也在大型餐饮集团工作过，对此感触极深。
成本、人员、地段，各方面的竞争全面落后，现在的夫妻老婆店，只有靠着风味独特或者价格低廉来吸引人——如果拼价格战，食材成本高企，有时候你根本没法做到连锁餐厅的采购价，要么采用劣质食材，要么只有压缩自己的利润空间，甚至要亏本。
而当你拥有独特风味的时候，你就有了融资的资本。
好吃，是餐饮的核心竞争力。
方美贵特别明白这一点。
她在与那位投资人吃饭的时候，一直强调的就是我作为厨师的个人能力。
“张之哲是食物恋的金牌厨师，他做的面，连袁董事长都赞不绝口。现在入主乾源记，将独门秘方与老字号的招牌口味结合，是新一代年轻人的心头好。你可以看我们的顾客回访数据，年轻人的比例一直在提高。”
她从一开始就坚持做顾客的数据统计，并根据此来确定新的策略。
老字号，年轻化，有机结合。
这是袁文博一直想要的主题，在乾源记这种小店，却有了新的活力。
“套话就不用说了。”
方美贵今天请的投资人姓周，方美贵一直喊他老周，两人以前的关系应该挺熟悉。但是我隐隐觉得，今天这个老周眉宇间总带着点不耐烦。
也许是我先入为主，或者投资人说话就是这样。
“我看了乾源记的报告，说实话，我不看好。”
老周拿着筷子，鸡啄米一样吃菜，一边吃东西一边挑剔。
这种行为显得有点粗鲁。
他这么直接的表达对项目的不看好让我有点吃惊，方美贵却不在意，只笑了笑：“就是想让你看一看，你要是觉得有什么问题，正好提出来，我找其他人谈的时候也好注意。”
“没什么好注意的！”
方美贵的客气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还是直着嗓子嚷嚷：“乾源记这个项目，九十年代就有人拿出来谈过，当时就被否了。这种老字号，除了吃老本，没什么创新的可能。”
“你们呀，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轻而易举地否决。
我注意到方美贵挑起了眉毛。
这是她生气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