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营部分拆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不仅仅是运营部下属的担忧——我费了很大的唇舌,才安抚下他们。实际上这个举措对他们的影响反而不是很大,因为即使分拆为两部分,运营部仍然有独立的权限,甚至还需要分出两个分部的经理,对有野心向上爬的,反而是件好事。
真正的影响是对整个集团。
这是个讯号。
是我提出来的,我,是袁文博亲自指派的运营总监。
这也就意味着,袁文博努力控制了十几年的集团联合,出现了一个缺口。
默认工厂系与餐饮系的切割。
运营如果要分开,那其他的日常财务、后勤是不是都要分开?这不就是实际独立的前兆吗?
聪明的普通员工尚且能够敏锐感觉到,当事人更加明确。
冯副总已经好几次给我打电话表示感谢和拉拢,语气谄媚地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不是谄媚我一个没有根基的运营总监,是想要谄媚我背后的袁文博。
这等于是松开了他嘴上的笼头。
至少他应该是这么想的。
至于唐大宇、范攀峰与郑远枫等人,看我的目光不但带着愤慨,也带着忌惮。
经过两次交锋,他们应该明白了。
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好听点叫无欲则刚。
他们想要争的东西,我根本不在乎,有袁文博的授权,我甚至不惜表露出将公司拆分也不让他们得逞的决心。
这让他们不得不谨慎思考。
如果万一把我逼急了,真的全面倒向工厂系,不顾后果地再抛出几个炸弹,公司目前这种稳定态,真的没法再维持下去。
“我爸说你做的不错。”
在这一场荒诞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我约了袁樱吃饭。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我去食物恋给她下厨。
关于崔洁和范攀峰的意图,我知会了袁樱,但我觉得,我也有必要代表崔洁向她道歉。
而且,范攀峰具体打算怎么做还不清楚,这必须得想办法防范。
“只是听董事长的锦囊而已,我其实没做什么。”
我并没有居功。
我之所以看上去能够取得上风,主要还是因为袁文博不惜破而后立的决心,他甚至不在乎集团分拆,以此来挑动冯副总、许有强等人的情绪,唐大宇和范攀峰又怎么可能拉拢成功?
从这次撕破脸开始,公司内部变成了三足鼎立的态势。
唐大宇和范攀峰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也是我担心范攀峰会回到老路,准备对袁樱下手。
“威吓平衡也要看人,只有你这种一看就能豁得出去的,才能吓住那些老江湖。”
袁樱微微一笑,大概心情甚好。
离婚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郑远枫的刺探她也不以为意,除了对父亲的病稍微有点担心之外,她其实真的可以算无忧无虑。
我提醒她:“最近还是要当心一点,不知道范攀峰他们会做什么。”
我实在也想不到。
以袁樱的这种性格,范攀峰能有什么办法把她拿下?
崔洁又是有什么办法说服范攀峰,让他相信自己可以帮他?
袁樱悠悠叹息:“其实我猜得到她想怎么做。”
她们曾经同室相处好几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她了解崔洁,崔洁也了解她。
我紧张起来:“她想要做什么?我一定会阻止她。”
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不用。”
袁樱摇了摇头:“我和以前也不一样了。崔洁想用以前的办法来对付我,恐怕会落空。”
这是什么意思?
我面色发寒:“你的意思是说,以前她还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过你?”
——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袁樱如果没有成功的经历,怎么能够轻易说服范攀峰?
女孩子之间的过去,总是有很多秘密。
崔洁与袁樱之间的纠缠,最后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仔细想来,如果只是因为舒薇薇这一件事,未免还会显得有点奇怪。
“你是不是有许多和崔洁以前的事没告诉我?她对你做过什么?”
我只能想到有这种可能。
袁樱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这么久,我不想多提。”
我第一次见到她脸色尴尬。
或许,确实是有什么不愿意提及的历史。
我知道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如果崔洁曾经设计过袁樱,那我还一直毫不知情地与袁樱交往,这让我觉得我自己恬不知耻。
我早该想到的。
崔洁可能会因为嫉妒与不平衡,不想接近袁樱。
但袁樱为什么会对崔洁有不好的评价——即使是舒薇薇这件事上,崔洁的角色并不光彩,但总的来说,还是舒薇薇自身的问题更大,袁樱没有理由责怪崔洁到双方近乎绝交的地步。
这里面或许有更不堪的原因。
“没关系。”
袁樱看出了我的窘迫,她试图宽慰我:“崔洁是崔洁,你是你。她做的事,不关你的事。”
“而且。”
她顿了一顿,又笑着摇头:“当年的事,我也已经原谅她了,没造成什么实质损害,早就忘了。”
站在她的立场,她确实可以豁达。
可是我放不下。
“到底是什么……”
“你不要问了。”
袁樱打断了我:“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重蹈覆辙就行。”
她的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
我哑口无言。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到家中,我凝视着挂在墙上的结婚照,苍白的月色从窗户里透了进来,正好照亮了崔洁光彩照人的脸庞。
照片上,她幸福地微笑着,仿佛找到了一生的归宿。
而我的脸,却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我真的了解她吗?
我苦笑着摇头。
方美贵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发现许多事,都是我想得太简单。
崔洁或许有她自己的生存之道。
但对我而言,这种生存之道,却未免太陌生而遥远了。
我给自己煮了一碗水蒲蛋,搅拌着流黄,填了填肚子,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在月光下摘下了在我家挂了七年的结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