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亲手毁掉家庭。
但我们之间的鸿沟，已经无法跨越。
我并不觉得崔洁出轨——我愿意相信她的操守，但我也并不想去考究其真相。当你发现枕边人如此陌生的时候，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整整七年，我不曾真正的了解她。
就像是洋葱，一层一层的剥开，与最初的外表，已经截然不同。
我甚至，已经不想去探究最后的谜底。
不重要。
离婚之后，对崔洁来说或许也更加自由。
她应该也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
大家的立场完全不同，没了共同生活的基础，即使还有过去的感情残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无法挽救滑向深渊的婚姻。
我无法改变她，她也无法改变我。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细节。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和你谈这个。”
崔洁的声线略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她是激动，抑或痛苦。
我自己也是百味杂陈，舌尖上有血腥与苦涩的味道。
“但来都来了，谈谈也没关系。”
我觉得我比崔洁更镇静。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知道崔洁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她在一步步地远离我，远离这个家庭。
“我想要女儿，其他的都给你。”
我第一时间表态。
自从崔洁上班以后，我们的财务都是分开的，之前除了房子，家里也没有留下多少财产。
要分割很容易。
崔洁低下了头，可能是在考虑：“你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照顾女儿。妈那边身体又不好，搭不上手，女儿还是归我。房子我们可以卖了，一人一半。”
我苦笑。
她这么快能给出反应，很显然之前也都曾经通盘考虑过。
她并不想占我的便宜。
崔洁说的也是事实，但女儿我不能放弃：“现在这情况是暂时的，你也很清楚，女儿放在你妈那边不合适。他们不可能好好照顾她，我也不放心。你如果有什么别的打算，带着女儿也不方便，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能够达成协议，那就方便多了。”
丈母娘确实能稍微搭把手，但我知道女儿并不好过，吃的也不开心，玩的也不开心。
我不想她有这样的童年。
这段时间我不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可以接送女儿，晚上下班前的时间，我爸妈临时照看一会儿问题也不大。
我妈的身体恢复状况不错。
现在我爸也改了多年的习惯，会下下厨做做家务，他们也乐得照顾孙女。
最后我说的话，也是为崔洁考虑。
她如果离婚，不带女儿，当然要比带女儿轻松得多。
崔洁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犹豫。
但我知道，她会答应。
“我再考虑一下，你先做协议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小包，几乎是仓皇逃离。
差不多了。
大概没有人谈离婚像我们这么简单。
我在餐厅里坐了挺久，把凉透了的牛排一口口都吃了。
第二天，在我的办公室里。
“你确定要离婚？”
方美贵坐在我对面，神色吃惊。
这件事我没什么人好倾诉，正好方美贵过来打听昨晚上范攀峰与崔洁找我干嘛，我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情况。她对范攀峰的企图并不关心，反而为我和崔洁的离婚而动容。
“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现在的状态更像是麻木：“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从之前她决定投靠唐大宇，我就有这样的想法。在之后我确定了她一直是处心积虑要加入食物恋，我已经心如死灰。”
“然后她还要帮着范攀峰算计袁樱，这我实在忍不了。”
方美贵说得对，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夫妻之间也可以价值观不一致。
崔洁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只要她不走歪门邪道，我愿意支持她。
可是从她那么早就开始布局，这是我所害怕的心机。
尤其是要伤害别人，把别人当作踏脚石，让自己往上爬这一点，我绝对不能接受。
舒薇薇和文敏，就是不是崔洁刻意，她总归要负一点责任。舒薇薇年代久远无法考证崔洁扮演了什么角色，不去说她，文敏就算崔洁并无将她推给唐大宇的本意，但是崔洁把她带到了唐大宇面前。
——崔洁是知道唐大宇的危险的。
她不可能一点儿预见都没有。
或者说，她是有意无意地，在转移风险——或许她自己的都未曾意识到，但这让人很难受。
再加上她对袁樱的敌意，并且利用范攀峰的野心和猥琐，来给袁樱制造危险，只为了自己的上位。
这就是不可容忍的底线。
如果能劝她，我一定会劝她，会努力把她拉回来。
但她如此决绝。
自顾自，一个人设计了一切，过了这么久，又怎能把她拉得回来？
只能怪我太迟钝。
如果一开始，我就能发觉这一切，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你呀，总是太理想主义。”
方美贵叹气，我发现她最近叹气越来越多：“既然你能接受她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努力，就得接受一些平时无法接受的事实。你做不到的事，别人却能做到。”
“不伤害他人，不侮辱自己，堂堂正正地向前走，谁不想这么做？”
“但是现实中，又有几个人能这么做？”
“如果不这么做注定了失败，那你是继续努力，还是放弃？”
“努力意味着白费力气，放弃意味着一摊烂泥。”
“你以为……我们都是愿意的吗？”
“你无法接受崔洁做你的妻子，却能接受我当你的朋友，只是因为对她的要求更高吗？”
她静静地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她与崔洁的形象重合了。
是的。
站在方美贵的立场，她更容易理解崔洁。毕竟她也曾经做过袁文博的情人，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地出卖了自己。很显然直到现在，她也未曾为当初的决定而后悔。
她是个不会后悔的人。
“但你不会……”
我试图为其辩解，我感觉她不会踩着别人往上爬。
“我会。”
方美贵似乎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抢先打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