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许、周等人一起表达了态度之后，这一次运营会议的结果已无悬念。
唐大宇面色铁青，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另一边萧秘书倒是优哉游哉，不过他看我的眼神也并不怎么友好。
新运营策略暂时搁置，等运营部门到年底再重新申报下一年度的计划。
本年度，照常执行原定方案。
——原定方案出自郑远枫的手笔，平庸而无特色，但胜在稳定。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冯副总特地来和我打招呼，还主动和我握手：“小张，你说的真是不错。我们这些人年纪大了，读书又没别人多，容易被人忽悠，幸好你说得明白。董事长选中你可真是没错！”
他眉开眼笑，地中海的头发飘忽，一张脸皱成了菊花，挤眉弄眼，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
“这是我应该的，董事长交待我办事，我当然会好好办。”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
“哈哈哈，那当然，以后你进了董事长家，咱们就全都是一家人！食物恋到底是姓袁的，别看现在要上市什么的，只要董事长发话，我肯定当马前卒！”
他一边暗示，一边表忠心。
我都被弄糊涂了。
什么叫一家人，敢情这位冯副总是误会了什么。
我是接替了郑远枫当运营总监没错，可没有接替他当袁家的女婿。
再说了，就算是食物恋是姓袁，他们这些以前跟着袁文博的老下属，也没到能谈得上一家人的地步——很显然，袁文博只是利用他们而已，本身就不太看得上，更不会有什么感情。
我只能含糊其辞，与几位副总虚伪地交流了一番，这才得以脱身。
这时候，崔洁与范攀峰早已走了。
唐大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转身离去。
我并未回避他的目光，勇敢地瞪了回去。
“我没想到你会有用这种手段。”
会后，方美贵到我的办公室，对我叹息：“其实你有点像袁老头。”
我愕然。
袁文博是个枭雄，手段厉害，我哪里像他？
“袁老头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个懵头懵脑的厨子，脑子也许还不如你。还不是修炼了这么久，才变成千年的狐狸？”
方美贵摇头：“我本来以为，你会想办法拿出更好的运营策略，正面干掉范攀峰，没想到你无师自通，用了这种扯后腿的手段。不过你把老冯他们给点醒了，以后自己想要改革的时候，难度也会变得更大……”
以前冯、许他们坐山观虎斗，只要不动自己的利益，就不会反对。
可以悄悄的温水煮青蛙，带动整个体系的改变。
但是我把话说清楚了之后，他们以后遇到集团的改革方案，心里难免都会先多打个算盘，想着会不会影响到工厂系的利益。
这当然会是后续的麻烦。
但是与我何干。
“我就是来反对的。”
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也是我主动向袁文博提的方案。
我来当炮手。
凡是范攀峰和唐大宇要做的，我统统反对；凡是他们反对的，我统统支持。
我并不认为自己在运营总监这个位置上能做多久，至少现在，我并不适格。
只要能拖住时间，激怒范攀峰与唐大宇，我前期的工作就算是成功。
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我知道自己是炮灰，也是诱饵。为了能过得更轻松点，我当然不介意利用一下那些无能之辈，至于是不是会给以后袁文博的改革添堵，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方美贵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最后抿着嘴笑了：“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小看自己，我觉得你能做的远不止此。”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那么多。
做好当前能做的事，这是我制胜的法宝。
至于将来，还是让那些老狐狸去斗法吧。
就在这时候，我电话想了起来，是崔洁给我打了个语音。
她应该很不高兴吧。
“谁啊？”
方美贵探头过来看，瞧见崔洁的名字和头像，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喂。”
我沉稳地接起电话。
我料到崔洁会找我，但我没想到这么快。
“范总想请你吃饭。”
崔洁的语气有点幽怨：“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最好还是当面谈为好。”
她的态度果然转变了。
“你现在觉得，可以谈了？”
我并没有感激涕零：“在食博会上，我问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不肯告诉我。那时候我想和你谈谈，你不谈。”
“你决定入职食物恋，我明确表示反对，你其实可以和我商量一下，你不商量。”
“我做运营总监，你说要谈谈，但还是没带上范攀峰，我问你问题，你挂了。”
我自嘲似的笑了。
“从北城回来，我们面对面说话最多的一次，好像是刚才的会议上。”
“你觉得，这样还有什么好谈？”
这些话我早就想对崔洁说。
但我也觉得没必要追着去质问。
现在我阻碍了他们的计划，范攀峰觉得不对，才想要来和我谈，未免有点晚了。
“张之哲，我觉得你还是没必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我们的事我早就说了，最近我很忙，等食物恋的事出结果，如果你坚持，我们哪怕去办手续也没关系。”
“但是现在，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崔洁的语气公事公办。
“范总想和你谈一次。”
她殷切地重复。
“好。”
我知道范攀峰不会罢休，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们如果真想谈，那就谈谈。”
“今晚八点，在德礼的扒房，我已经定好了位置。”
她大概早就知道我会答应，说出地址之后，飞快地挂了电话。
我淡笑着把电话扔到一边。
“怎么了？”
方美贵问我。
“我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约我这个老公吃饭。”
我脸上满是讥讽：“你不觉得，这个世界颠倒过来了，很荒唐很搞笑吗？”
这句话，也是我在德礼的扒房看见范攀峰与崔洁两个人的时候，所说的第一句话。范攀峰似乎想表示礼贤下士的态度，刻意站在门口等候。
——被我噎得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