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袁文博的别墅出来，脑子还浑浑噩噩的。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努力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一个厉害人物。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做好自己的事，结果如何，不必争取。
这一次，是破天荒的改变。
我知道不光是为了崔洁，也是为了我的理念。
袁樱开车送我出来。
从别墅到大门的那段路，好像特别漫长。
“你其实不用这样。”
袁樱从头至尾听了我与袁文博的谈话，她的语气中透着点同情与怜悯，这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
“就算是你不管，我爸也一定会让食物恋集团恢复到原样，范攀峰一定会走人。唐大宇……还是会滚回欧洲。”
“滚回欧洲又怎样？”
我叹了口气：“他还是寄生在食物恋上的毒瘤，而且他这样的人，多待一天，就多一份罪孽。”
我很清楚，对于袁文博来说，他如果有机会干掉唐大宇，他当然毫不犹豫，但如果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不会愿意。
对他来说，这次事件的意义，在于解决掉几年前的错误，把范攀峰送走，顺便再扫掉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至于唐大宇，他大致就是继续让他回国外去。
这种结局，对于袁文博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对我来说不够。
我既然上了擂台，当然要取得完全的胜利。
“可是，就算是我爸，都没有把我能把他拔掉。”
袁樱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我推心置腹：“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留到现在。”
袁文博这种人，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就算是唐大宇夺了孙家的股份，他在食物恋集团也不能算是站稳脚跟。如果袁文博真的有办法，早就把他踢走，何必留着这个隐患？
这也意味着唐大宇确实有几分本事。
要与这种奸猾如狐、凶残如狼的家伙敌对，谁都会担心。
“我知道。”
我当然想清楚了这一点。
我其实也不明白我破釜沉舟的勇气是哪里来的。
“你就不怀疑，我是找这个借口，给你爸表忠心，为了自己的发展么？”
我笑了笑。
正常人去冒险，大多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如果说我打算为袁文博卖命对付唐大宇，是为了以后能升职加薪，这反而更能说得通一点。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执念产生的奇怪，我不知道旁人会怎么看。
“不会。”
袁樱却摇头。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是这样的人，早就不是现在这样。”
这句话有点像顺口溜，有点拗口。
我懂得他的意思。
这其实也有点悲哀。
“无论是对崔洁，还是方美贵，她们只要觉得利益合适，根本不会在乎唐大宇是什么样人——只要她们能确认唐大宇害不到自己就行。”
“但你不一样。”
“我那天从你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
袁樱幽幽叹息：“你这么犟，可能不见得就有什么好结果。”
“什么眼神？”我很诧异。
“那天早上在路边，我们遇上唐大宇那次。”
袁樱从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
就是我们遇上文敏那次。
文敏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跟在唐大宇身后，我当时的愤懑已经溢于言表。
“连美味的炸酱面都已经吃不出味道。”
“我当时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之哲，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苦笑。
我不敢自称善良，但我确实不想看到邪恶侵蚀到我身边的人。
文敏是我们的朋友，她或许是心甘情愿，但这种伤害已然造成——再想到唐大宇隐藏在黑暗中的恶劣行径，我无法容忍。
无论是过去、现在，或者未来。
过去是舒薇薇。
现在是文敏。
未来呢？未来会不会是崔洁？
我不得不承认，我不但厌恶，也有深深的恐惧感，这或许就是推动着我前进的勇气。
“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
在分别的时候，袁樱交待了一声。
“我也是你的朋友。”
她认真地点头，像是个执拗的女学生。
“谢谢。”
我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一种承诺。
我真的由衷感激。
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回了公司。
我要和方美贵谈一谈。
她也一直在等着我。
“你和老头见面了？”
“他会不会死？”
见面的第一句，方美贵问的就是这个。
“身体已经恢复了。”
我不是医生，但是大致的情况还是看得出来。
“那就好。”
方美贵长舒了一口气：“我总觉得有点不对，你没见他之前，我还总是担心。他既然不会死，那我们就不至于一败涂地，这一波，可以赌。”
“他同意了。”
我静静地开口。
方美贵身子一僵，咬牙切齿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等于是和唐大宇对着干，范攀峰也绝不会放过你。你还得应付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的阴谋和毒箭，任何人给你来一招，你都有可能倒霉。”
“我知道。”
我故作轻松的耸肩，“不过你不是也说过，富贵险中求，我能青云直上，难道你不高兴？”
“废话！”
方美贵瞪眼：“上位人人想，但这时候一片混乱，你又没有根基，上去不就是背黑锅的么？”
“如果没有背黑锅的勇气，那就意味着你连扛责任的机会都没有。”
我态度很淡然：“有背黑锅的机会，才有反击的可能。”
如果怕被黑锅，我根本不需要挺身而出。
只有拼上一把，才有机会。
方美贵定定地看着我，眼睛很亮，半天才咬着烟蒂开口：“真是没几天功夫，我的小男孩，就成长成一个男人了呢……”
她发出一阵欢欣而诡谲的笑。
第二天。
食物恋集团会议发了几条令人惊讶的任命。
首先是免去郑远枫运营部总监职位，职位另行任命，估计唐大宇会把他收在身边。
——这在意料之中。
然后，崔洁加入食物恋集团。
但她并未接替郑远枫成为运营部总监。
新的运营部总监，是张之哲。
也就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