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崔洁。
崔洁的目的,我明白。她并无善恶的标准,只有利益当先。在这个混沌的社会里,这本来不算什么。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的,反正只是为了赚钱吃饭,到底是否正当正义,没什么闲心去管。
但唐大宇已经突破了底线。
不管是舒薇薇还是文敏,或许法律制裁不了他,但每个人总该有道德的衡量标准。
与这种人同流合污,对我而言,绝不能接受。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巨大的风险。
一是唐大宇本身的“恶”,对于女性而言,难道不应该不寒而栗吗?崔洁曾经那么害怕舒薇薇身上发生的一切,现在文敏又成了新的例子,她却一点儿都不怕了?
二是崔洁也应该知道,袁文博并没有像唐大宇以为的那样要退休。他动完手术之后恢复良好,早晚会回到食物恋掌权,而唐大宇是他踢走的边缘人物,跟着他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崔洁也被降智了?
不……这不可能。
我很清楚地确定,低一点,崔洁也许真的不害怕,她也可能不顾道德的评价——但是她不是个傻子,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考虑跟随唐大宇进入食物恋,她还有什么后招?
“在集团内部帮你的人,到底是谁?”
我联系上了这一点,质问崔洁。
崔洁瞥了我一眼,似乎意外我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这你不用管。”
她仍然是隐瞒的态度:“总而言之,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你也可以去和方美贵商量商量。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崔洁披上外套,转身离去。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晚点再回酒店房间吧。”
她现在远比以前潇洒,叫了车回酒店。我沉思着跟在她车后,沿着路走了一段,今天的情绪变化过大,我也需要静下来理一理。
从崔洁的反应和我刚才的思路推论,我对今天转折变故,有了比较完整的推理。
唐大宇的行动很清晰,他拿下了文敏,一来为了示威,展现自己的控制力,二来也是打探消息,打下一颗钉子。
他正是因为从文敏处得到消息,知道崔洁在食物恋内部有人,才提出了招揽的意思——他招揽的并不仅仅是崔洁,还像崔洁背后的人发出了联手的讯号。
从这一层意义来说,唐大宇可能已经猜到崔洁背后是谁,不像我反而被蒙在鼓里。
文敏的行动和思考不足论,她就是个可怜的女人。
方美贵想要把水搅浑,但并未成功。
至于崔洁,她没有明确拒绝唐大宇,还表示自己会考虑,这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意思,也是她背后那个人的想法。这个人,看来比我们想象中更有能量,至少有与唐大宇合作的可能,而不是单纯投靠。
——他的地位,要高于郑远枫。
如果唐大宇和这人联手,能否掀翻病愈归来的袁文博?
我突然担心起来。
崔洁虽然没有告诉我她的暗线,但留了活口——唐大宇也同样,他没有支走我,一方面是为了取信于崔洁,另一方面,也是不害怕把消息透露给我及方美贵,这同样是一种拉拢与合作的意图展示。
崔洁叫我与方美贵商量,是同样的意思。
我手心开始发汗。
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即使只是在这么一个集团内部,各方的倾轧与合作,也完美地阐释了这句话。
我现在也变得不单纯,简单的几句话,我就能分析出那么多纠葛与是非。
或许,我早已在这个泥潭里。
我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打电话给方美贵。
只嘟了一声,方美贵就接起了电话:“唐大宇对你们说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们去喝杯酒。”
崔洁让我不要太早回酒店,我和方美贵也确实有话要商量。
我心里隐隐有种畏惧,就是方美贵也有可能因为唐大宇与崔洁的暗示,而决定加入他们的阵营,如果这样的话,我终究还是孤立无援。
北城的路边大排档,要比南城豪放许多。
连绵的折叠桌占了半条街,老板开着明火,用硕大的铁锅炒菜,香飘数里。
我和方美贵对饮啤酒。
“你似乎很沮丧。”
方美贵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没追问唐大宇说了什么,她知道我既然约她出来,就已定会原原本本告诉她。
她不着急。
这也许是个很长的故事。
“如果你发现你的伴侣,与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不一定永远与你站在一边。随时会因为利益而背弃你,你是谁什么想法?”
我一口气喝干了一杯冰啤酒,向方美贵询问。
“这不就是现实吗?”八壹中文網
方美贵冷淡回应:“没有任何无条件的支持,所说的不离不弃,只是利益共同体而已。当人的价值观发生矛盾,那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有谁会为了没有意义的支持而放弃到手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需要伴侣的原因。”
她对这个世界看得很透彻。
夫妻,也不过就是利益共同体。感情确实存在,但这是因为共同生活,共担一切,背叛与分离的代价太大,并不是无条件的唯一。
两个人如果观念早已不同,那冲突就在所难免,如果不遇到什么需要选择的情境,或许还能勉强生活在一起。
但当改变带来的利益,超过了平稳生活的利益,那会产生什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
任何关系都是脆弱的,任何誓言不过是说说而已。
当时你相信,过后,就不过是耳畔的一阵风。
我相信崔洁也厌恶唐大宇,甚至还在害怕她。但她在克服这种恐惧,因为她的价值观就是,只要能攫取到足够的利益,自己不作恶,对别人的恶可以冷漠旁观。
大部分的人观念其实一样,或许在与自己无关时会义愤填膺,但在身边发生的时候,反而都保持了缄默。
我是在这一刻,真切感觉到了我们观念的巨大差异。
或许,真的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