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美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这个样子，还真挺有魅力的。”
“我算是明白了，崔洁到底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她叹了口气，“有才华的男人，发光的时候真是让人倾慕，恨不得立刻扒了他裤子给他口。”
她最近说话越来越放浪形骸，我哭笑不得：“方经理，你这样下去早晚被人告职场骚扰。”
“我不怕，你告去呗。”
方美贵一点儿不在乎：“我琢磨着你这个想法行，不过具体就要看你搞出来的菜品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种魔力了。我们还有准备时间，这次要是我们旗舰店做出来的成绩超过运营部，郑远枫怎么也得靠边站。”
“好好加油！”
她也热血沸腾。
我现在脑子里想法很杂，不能立刻就开始。还得整理思路，慢慢想两个有可行性的菜谱，再经过反复试验，才能有拿得出手的成品。
我们还有时间。
现在女儿跟着崔洁在丈母娘家，我不用回家照顾，这段时间等于是恢复了单身，于是很愉快地才厨房加班，尝试新菜。
柴爿馄饨其实就是普通的小馄饨，以薄如蝉翼的馄饨皮包筷子尖上一点儿肉，一套一捏就成型，说起来一点儿不稀奇。
为什么在记忆中的味道那么好吃？
除了童年美食的贫乏与情怀加成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有三。
第一、就是汤料。
馄饨本身不出奇，好吃就在汤上。用料考究比较实在的柴爿馄饨，汤是用鸡汤——当然一碗柴爿馄饨才卖一块钱，用整鸡熬汤太过浪费，小本生意人也不舍得，用的是鸡骨炖汤，虽然油水不足，鲜美却并不逊色。
然后里面加蛋皮、鸡丝、干丝、紫菜提鲜，再加上一点儿猪油和味精，那真是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第二、就是用火。
柴爿馄饨的炉子放在挑子的一侧，另一侧则是锅碗家什，恰好平衡。这种小炉子没法用大火，只能用小火煨熟。早年燃料匮乏，最早的柴爿馄饨真是用干柴、松枝加热，故而得名，馄饨有股山野的清香。后来科技进步，小摊主换了蜂窝煤，效率大增，但口味也随之变化，少了干柴的焦躁气息，多了煤炉煮出来闷气，与猪油正是绝配，不像是街头小吃，更有家的感觉。
第三、则是环境与餐具。
柴爿馄饨在路边设摊，风吹日晒，坐下来吃的人往往是又饥又疲，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调料。碗盏古拙，量大实惠，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悦。
前两个口味好复制，第三个与情怀想要再现，就只有再原有的口味上再做加强。
这才是考较厨师功力的地方。
一般餐厅想要以情怀动人，总是想完全复制原味，殊不知时移世易，完全的原味已经无法再适应挑剔的食客。
我觉得想要让这道菜登上大雅之堂，首先是要让它更完整，馄饨是主位，要用更多的配菜去趁它。鸭子？肥牛？或者是排骨？
也要让口味变得更鲜，加松茸？瑶柱？甚至鲍汁？
我思索着各种可能。
另外就是原本平平无奇的馄饨上也得动脑筋，馄饨皮未必就一定要用面粉，潮州菜中的鱼面也可参考。里面那一小抹肉分量虽少，却可以考虑更多的食材以丰富口味的层次。
独自一个人在厨房思考与尝试的过程，非常舒服。
不知不觉夜已深。
等我发现餐厅已经走得一个人都没有都时候，都差不多快到十二点了。
我胡乱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回家，忽然接到了小姨子崔妍的电话：“姐夫，快救命！”
她口气惶急紧张，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崔洁出事，脱口而出问道：“你姐怎么了？”
小姨子呜咽哭道：“不是我姐，是我在派出所，你快来救我。”
是崔妍出事而不是崔洁，尽管不大应该，我还是松了口气。
主要还是在派出所，不至于问题太大。
她上学的时候经常惹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至于太紧张。
我定了定神问她：“你怎么了？给你姐打电话没？”
以前崔妍出事，不想告诉父母，都是找我和崔洁解决——实际上就是找我，那时候崔洁不像现在这样高调。
不过她应该也知道我和崔洁目前的状态，出事还是找我，只能说惯性的力量太大。
“我姐电话没打通……”
小姨子哭哭啼啼：“姐夫你快来，我们这可能死人了。”
我脑子一个激灵。
什么情况？
电话里说不清楚，知道小姨子他们在酒吧表演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他们乐队的一个小子年轻气盛，也可能是多喝了两杯啤酒，照电影上学的砸碎了玻璃瓶往人家肚子上扎，当场人就送医院去了。
派出所人来了把他们都带走，这会儿正一一通知家人。
崔妍哪敢跟她爸妈说，就留了我的电话。
她们表演的酒吧离我家近，就被扣在我家旁边的佟楼派出所。
崔洁联系不上，这事儿我也不能不管，只能披上外套，匆匆忙忙骑着小电驴到了派出所，就看到崔妍缩着头孤零零一个站在墙角，看见我激动地涕泪交流，恨不得马上扑过来。
我瞪他一眼，过去向值班的民警了解情况：“警察同志，我是崔妍的姐夫，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那民警也没好气：“你说这些小孩子，动手也没点分存，那啤酒瓶捅人，这都哪儿学的？还好捅得不深，就流了一地的血，没什么大碍。”
“那个动手的已经拘了，其他几个未满十八周岁，都爸妈领回去了。你这小姨子脾气大，还讲义气，死活还要守着她那朋友。你赶紧教育教育，带回去得了，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以后少去。”
人没事就好。
我是到会儿才松了口气，崔妍说得夸张，真是把人吓了一跳。
我签字办了手续，带着崔妍出门。崔妍估计是真吓坏了，走到门口腿就软了，蹲在地上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