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郑远枫咆哮道:“安全手册上明显提示了,有破裂风险。”
“不错。”
我点了点头:“有破裂风险,可此破裂并非彼破裂。”
要谈口才,我远远不是郑远枫的对手。跟他扯皮,我必败无疑,可能会期期艾艾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他要同我讲专业,那就是我的领域。
我能依靠丰富的经验碾压他。
“透明玻璃油锅的破裂,我曾经见过几例。主要是由于玻璃老化之后强度不够,在使用过程中出现裂痕,导致渗出油的现象。许多小店不舍得更新设备,甚至会稍微封一下裂口就继续使用,直到漏油量过大,才会更新换代。”
“也就是说,透明玻璃油锅如果质量过硬,那安全性绝不输于金属锅。”
“否则的话,哪怕只是有极低概率的风险,玻璃油锅的普及率也不会那么高。”
郑远枫面色铁青:“你这是强词夺理,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不意味着这次就不特殊。”
“这就是为什么说郑总监你不了解透明玻璃油锅的工作原理。”
我叹了口气,深入浅出的解释:“玻璃导热性很差,所以想要用玻璃油锅,并不能用普通的玻璃,每面玻璃中都有非常细的金属丝来导热,形成来一张密密的网,除非用暴力切断金属丝,否则就算是玻璃破裂,也不可能出现炸锅粉碎的情况。”
加热过程,就是给金属丝通电,才能迅速提高温度。
出现炸锅的唯一可能,就是产品有瑕疵,金属网未能连成一片。
郑远枫上当了。
不需要方美贵拿出证据证明他给的是瑕疵品,只要证明炸锅的这件是瑕疵品就足够了。
因为他自己坚称方美贵是通过出库单领取的产品,他要么承认自己的错误,要么去指责工厂和仓库——这可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选择,无缘无故得罪那些老臣子,那他才是自掘坟墓。
现在他自己毁灭了证据,没法把责任推卸给部下,进入尴尬的两难局面。
方美贵笑得像狐狸。
崔洁在一旁还是一声不吭。
她只是来作证而已,她说的都是事实,一点儿错都没有。
郑远枫也不能怪她。
那么是谁蛊惑了郑远枫,让她孤注一掷?
“即使这样,也不能推卸你们违规操作的责任。”
郑远枫只能负隅顽抗。
这时候就不需要我了。
方美贵慢悠悠来一句:“行,扣点奖金吧。不过今天这个会,主要是调查这次事故的责任,郑总监,你现在想想,到底是谁的责任?”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她怎么会不穷追猛打?
郑远枫狼狈地看了一眼崔洁,眼神中带着疑惑。
他大概也开始怀疑崔洁,但崔洁的表现实在不像是故意坑他。
方美贵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这是她与崔洁商量好的局?她难道已经越过我,偷偷与崔洁联系上了?
如果是这样,整件事就能解释得通。
一开始郑远枫挖了个坑,想用瑕疵品摆我们一道,方美贵没注意,所以出了事。但这只是开始,双方争斗的重点是发生事件之后。
除了我之外,双方都没闲着。
郑远枫是觉得事情闹大了,肯定得把锅都甩到方美贵头上,正好又从崔洁那儿知道我们并没有常规操作,干脆彻底渲染这件事,想把方美贵一举击倒。
当然为了把责任尽归于方美贵,他必须掩盖给瑕疵品这件事,所以他找人偷偷取回了店里的备品,形成了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态势。
方美贵也没被动应付,她可能早就串通了崔洁给郑远枫暗示,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郑远枫把东西偷走,让郑远枫自己强调了出库单,然后再通过我的专业证明非瑕疵品根本不可能出现当日的情况,逼得郑远枫骑虎难下。
这两人斗心眼,真是凶险。
事情都说透了不能说有多高明,但是都各自暗暗出招,叫人咋舌。
现在郑远枫无法承认自己有错,只能咬定通过工厂仓库拿到的产品是次品,那工厂那边就是无缘无故被咬一口,肯定得跳起来,所以方美贵逼着他继续调查。
郑远枫紧闭着嘴。
他没法说话。
方美贵乐得多看会笑话,稳坐钓鱼台,到底是这个女人棋高一着。
这时候主持会议的许有强发话了,他前半程一直眯着眼睛好像在打瞌睡,到这关键时刻就上来补了一刀。
“要不然这样吧,这件事暴露了我们产品品控的问题,其实是件好事。我提议,向工厂反应,做一次全面的库存检查。就由业务部门牵头,务必全面、迅速地查验所有成品。如果其中发现什么问题,对责任人严惩不贷。”
你这是要郑远枫把工厂那边的人得罪到死啊!
不说这全面检查流程本来就是劳民伤财,下面的人得抱怨死。就说哪怕所有产品都是合格的,没什么质量问题,但在放大镜下面,整个工厂库存管理,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万一查出个什么来,相关责任人不得恨始作俑者郑远枫一个洞?
这些人后台都是袁文博的亲信,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能真赶尽杀绝,只要他们没有被扫地出门,以后报复起来,还有郑远枫的好日子过?
今天方美贵安排三招,先让崔洁请君入瓮,再让我来瓮中捉鳖。
但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台上这位许有强许董事。
一锤定音!
郑远枫面色发白,他这一次真的是无计可施。
他绝不能让同意这个决议,但他除非承认自己在搞鬼,否则有什么理由来反对董事提出的全面彻查?
方美贵借刀杀人不见血,真是举重若轻。
“要是没人有别的意见,我们就这么办吧……”
许有强想要宣布散会,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私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赶紧接了起来,面露阿谀之色。
“萧秘书,有什么吩咐?”
“好好,明白了。”
“会议暂停十五分钟,等萧秘书过来。”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