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打扰你和你老公团聚，你们加油。”崔洁老板对我抬起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露出了属于他们那种中产阶级常见的虚伪笑容。
他还想伸手在崔洁的肩膀拍拍。
崔洁不动声色侧身，避开了这种亲昵的举动。
方美贵在我身后发出啧啧声：“崔洁比以前更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怪不得郑远枫贼心不死。这个江总也是色迷迷的。老兄，你头上危险哪。”
自从和我说了当年做过老袁的情人，方美贵说话越来越没顾忌，可能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女人。
她可能是看出来我情绪有点黯然，还好心地鼓励一句：“没事，你也不是没机会，虽然你没他们有钱，不过你比他们帅啊。”
十几岁二十岁，男人有颜值能够迷死一片小姑娘。
到了三十多，除了帅就没有其他优点的话，也不过就是个油腻大叔而已。
我知道崔洁与我之间的症结所在。
我对此也没法说什么。
崔洁提着个文件夹走过来，对我介绍：“我们是拍一套主厨形象摄影和视频，要放到各大平台去做品牌推广。拍摄周期可能要一周左右，今天是第一天，只是试试镜头感。你不用紧张，只要保持平时做菜的感觉就行。”
她语速比平时快，自信、流利，完全有女强人的风范。
和以前真的不一样。
这也许才是崔洁应该有的样子。我有些恍惚，想在这个美丽自信的女性身上找到我身后那个小女人的影子，确实面目完全一致，但两个形象总是很难重叠在一起。
“好。”
我也许干啥啥不行，但是做菜第一名。
作为一个厨师，总要有这样的自信，才能称得起“主厨”这个名号。
法语中主厨叫做chef，也有领导人、领袖的意思。
我师父说拿破仑名言：“能领导一个厨房的人，就能领导一个国家。”
——我怀疑这话是他杜撰的。
不过，我确实受到了激励。
尤其是在崔洁面前，我想要做得更完美。
别人因为相爱而变得更好，我们却因为分离而各自努力，这有点悲凉也有点好笑。
“根据贵公司要求，我们新设计了厨师的制服。”
崔洁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你应该很合身。”
我最近恢复了早上跑步的习惯，腰围减了好几公分，不然的话，新制服的紧身设计可能会有点尴尬。
厨师的制服要求其实是要求宽松方便动作，但又不能拖沓，收腰紧身不影响行动也就没关系。崔洁他们公司找的设计师还算靠谱，双层的上衣穿脱非常方便，质料也厚实，实用性很高。
为了提升美观，两边用了金属按扣，有种军队礼服的威风凛凛。
配上舒适的厨师鞋、干净的围裙与腰带，我真有一种穿上新装国王的感觉。
“真是人靠衣装，这一套绝了。”
方美贵吹口哨：“这是崔洁专门为你设计的？真把你优势都凸显了。个子高，肩宽腰细，屁股虽然不够翘，正好用腰带掩盖了。你穿这样不是厨师，像个大将军，她还挺有心。”
我哭笑不得，男人穿制服本来就会精神许多，没必要自作多情。
回到摄影棚，崔洁看到我的第一眼，她的眼神好像亮了亮，不过那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今天先拍几组静态，如果进度顺利，可以再插个访谈。”
她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安排工作人员动作起来，场面纷繁，但一点儿不乱。
静态照片拍摄其实是我的苦手。
我总是觉得干站在那儿让人摆拍其实挺尴尬，从小我就不爱这种方式。所以包括集体毕业照合影中我要不是一脸忧郁，要不就闭着眼睛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以前崔洁看我的相簿，就老嘲笑我不上照，本来长得还算过得去，照片上就一点儿看不出来。
这回也不例外，尽管我已经努力想要好好表现，但动作和表情还是挺僵硬，拍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
他们公司的专业摄影师是个长发的年轻人，脾气不是很好。多拍了几次之后就有点不耐烦，在那儿嘀嘀咕咕抱怨：“这镜头感不行，比模特差远了。”
模特人天生在镜头下吃饭，我是靠做菜吃饭，能比吗？
“换人。”
崔洁毫不犹豫。
“你拍的不行，换老李来吧。”
摄影师一听急了，“崔姐，这真是模特不配合，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记得他们公司的考核挺严格，薪金分配也是按劳计酬，食物恋这是个大项目，摄影师一路跟进至少也能多几万块钱奖金。这要是被换掉，几万块就飞了。
崔洁回应很平淡：“模特本来就是素人，就是因为他不懂配合才需要更专业的摄影师，专业模特谁来拍都好看，公司花钱请你来干嘛？你经验还是不足，先再锻炼锻炼，我把服装周那个项目给你，把老李换过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崔洁深得管理要旨，年轻摄影师丢了这个项目奖金少不少，换成服装周，等于可以公费出差旅游，顺便看美女养眼。收入虽然差点，说起来也是个资历，当下他就没再吭声低头顺从了安排。
这一点小插曲处理得风平浪静，老李在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一点儿都没耽搁拍摄进度。
“这是给老公出头呢。”
方美贵又在我背后暗戳戳递话，“我老公只有我能欺负，别人都给我闭嘴。行啊，崔洁现在还有点霸道女总裁的范儿……”
我没想那么多。
只怔怔地看着崔洁出神。她神色沉静，不慌乱，有大气，指挥若定。在场许多人的资历都要比她深，毕竟她进公司才不过一年，但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的服从她的安排，有不确定的事都会当场向她请示。
她只要想一想，也能迅速而坚定地给出指示。不管对不对，光这个态度，就能让人提振信心。
这才没多久，她已经混到别人叫她姐的地位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老婆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