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会遇上这种尴尬的情境。
文敏明显没有穿内衣，我想推开她的时候，她已经松开了手，颓然坐回沙发上，泪如雨下。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我都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可能是突然的情绪崩溃，我能理解。但是不知怎的，我有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在那一刹那，我没有什么旖旎的情思，反而在想——崔洁会不会也这样抱着别的男人？
刺痛感从胸口涌出。
文敏一直在抽泣，没有再说一句话，这种情况下，我再说什么也显得尴尬。只默默离开，关上了门，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去多想，忘了吧。
我跟着去紧赶慢赶接女儿，丈母娘开门的脸色都黑了：“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女儿哭闹了大半天了，这小孩子真不乖。”
看着女儿喊着眼泪站在一旁，我只觉得得心疼，伸手抱起了她。
“对不起妈，我明天尽量早一点。”
实际上也早不了多少，我下班至少也得九点，到医院出来赶在十点前就算是早的，其实如果能让女儿在外婆家睡最好，可惜根本做不到。
丈母娘觉得白天帮我们看着女儿已经是做出了天大的牺牲，晚上要她带孩子睡觉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早点早点，别光说不练。”她嘀咕个不停。
老丈人阻止了她：“别老说这些，现在不也是特殊情况嘛。小张，亲家情况好点没。”
“好多了，恢复也不错，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老年人脑溢血之后经常有各种后遗症，比如行动不便，或者面部僵硬等等，现在看来我妈的情况不严重，就是左手抬起来稍微有点费劲，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
光这情况我就得感恩命运没有太残忍，别的也就不去多说。
“早点出院好，年纪大了，在医院浪费钱，没必要。”丈母娘还在唠叨。
我忍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最近暑假，女儿还得靠她看着，我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那就好，不过短期内还是得崔洁多照顾吧。”
老丈人看似通情达理：“毛毛估计这个暑假都得在我们这儿，她现在大了，吃得不少啊。”
和丈母娘不一样，老丈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充满了暗示，而所有的暗示都指向一个“钱”字。他说女儿吃得多，无非就是表示伙食费该涨一涨了。
在他的想法里面，平时女儿一个月过去没几天，吃不了几顿饭，这就要收三千。
现在女儿天天在他们这儿，当然会觉得吃亏。
实际上我都打算早上给女儿做好午饭便当让她带过去，就怕她吃得不好。
让女儿去外婆家还要带便当盒的，估计我也是头一家。
但和他们又有什么好争的？
争也争不出什么名堂，到时候别让他们对女儿撒气，反正顶多也就俩个月，我咬了咬牙，“我知道了，这个月我给爸五千伙食费，让毛毛多吃点。”
吃多、吃好，我就不指望了，但只希望老丈人丈母娘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对女儿好点。
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亲情淡薄，或者对不上电波。
我看他们对崔洁其实也是淡淡的，但对崔妍就特别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老丈人眉开眼笑。
五千看来达到他的心理线了。
丈母娘却无论什么事都得嘀咕两句：“五千！五千才够什么？就想着让我们给你们做牛做马？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看你这姑娘也是一样。”
“行了行了！”老丈人有钱了就什么都好，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丈母娘：“都是自己孩子，那么计较干什么？崔洁崔妍这两个，我们不也省吃俭用拉扯大了？”
我就服老丈人的脸皮厚，上一秒管你要钱，下一秒就能说什么自己孩子不计较。接下来又强调一下抚育小孩的辛苦，暗示我当初彩礼给少了。
相处久了，我听话听音，他随便说两句，我立刻能解读出其中精彩的逻辑。
我心情烦躁，不想多说，没进门就带着女儿告辞。
丈母娘巴不得我早点走，也没挽留，连进门喝杯水都没客气一声，这么晚了也可以理解。关门的时候，我就听到屋里隐隐传来一声“姐夫来了”的疑问，那是小姨子崔妍，然后就是丈母娘和她吵架。
她平时回家晚，今天倒是还算早。
还是那句话，身心俱疲，人家的家庭矛盾，哪怕是丈母娘家，我都懒得管了。
能牵着女儿下楼，已经是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静与温暖时光。
“爸爸……我有点走不动了。”
其实女儿早就困了，她想要撒娇，懂事地没提要求，只是放慢了脚步。
我把她扛起来放在肩膀上，她软软地趴着，像只慵懒的小猫。
她想睡，但又怯生生地问我：“爸爸，奶奶没事吧？”
女儿和奶奶的感情其实挺好，以前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找我爸妈照顾，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崔洁担心累着他们，才建议我把孩子送到外婆家。
我爸妈从来没要伙食费，都是崔洁主动给。
“没事。”
我拍了拍她的背，温柔抚慰。
“奶奶会好起来的，等她好了，我们再去看奶奶，好不好？”
“好！”
女儿有点儿雀跃。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有点迟疑的开口，“不过外婆可不是这么说的。”
丈母娘又在小孩子面前说了什么坏话？
我有一种无力感：“外婆说什么了？”
女儿童言无忌：“外婆说奶奶这次好不了，以后就一直是拖累，要是不死才叫麻烦。天天都得有人照顾把屎把尿，妈妈早晚在我们家当老妈子累死。还说让妈妈早点和爸爸离婚，趁着年轻找个好对象，总比做免费的保姆强。我好害怕……”
她的话应该是已经简化的版本，我都不用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丈母娘说这些话时候尖酸的口气，怒火在胸口烈烈燃烧，恨不得仰天大吼。
外面的夜，静谧而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