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为她神乎其乎的医技折服,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被云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胡老伯不必多礼,还请老伯指路,我让伙计处理死尸。”
“诶,好!谢谢恩公。”
胡大夫指路给悦来商号的伙计,一行人全副武装离去。
云筠盯着留在原地正处昏迷的胡锦若有所思,瞌睡有人送枕头,白送的帮手这不就来了。
她以手遮阳,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天。
这也意味着小世界默认了她当女皇的计划吧。
云筠猜的没错,原主果然身负气运,不然瘟疫成灾的疫区怎么会突然多出世代行医的胡氏一家。
从医多年不知尸体死后必须焚烧,还恰巧中了尸毒被送到她面前,也只有在小世界故意安排下才做得出这般不合理的蠢事。
胡锦身上的尸毒过于厉害,已经超出了小世界的承受范围,竟隐隐有尸变转为僵尸的迹象。
想来也是为了测试云筠本事够不够,才刻意增加难度。
云夏菡蠢得像头猪还能当气运子,她想取而代之反而被百般试探。
云筠撇撇嘴,对小世界的双标感到无语。
耳边传来清冽的男音,“许公子的武功与一位相熟的友人相仿,不知许公子在京城可有朋友?”就差明晃晃地挂上云筠的大名了。
云筠转过身子看向叶景淮笑眼更深,“自是有的。我悦来商号的当家在京城做了些小本买卖,也许兄台曾今见过家主。”
“哦?”
叶景淮不置可否。
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许荒的真实身份,但他肯定不像自述中那么简单。
“若是有机会,小人定请公子前去做客。”
她临走前吩咐辛雷辛火收购商铺,不知进展如何。
这叶小侯爷不愧是颠覆王朝的狠角色,嗅觉灵敏程度令云筠惊叹。
原主两世的记忆中,叶景淮占据了不少分量。
小侯爷的母亲出生武将,虽身为一介女流但威名赫赫,年轻时与远威侯相恋,共同陪伴还是皇子的圣上南征北伐。
可一山不容二虎,圣上登基后忌惮一府双将,支开小侯爷的母亲,硬是另赐下书香嫡女给远威侯。
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况且娇弱的世家小姐不同于正妻的坚韧刚强,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大男子的保护欲。
结局可想而知,消息传到了战场上,敢于征战沙场的女罗刹突然遭遇夫君的背叛,神情恍惚横死战场。
叶景淮把母亲的死归咎于远威侯,处处和父亲对着来,家里的庶子被他整治得伤得伤残得残,个个懦弱不堪。
他心底的暴虐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逝,反而变本加厉。八壹中文網
圣上对害死其母之事心怀愧疚,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爵位也钦定只能给叶景淮一人。
第一世远威侯支持宠妃之子誉王登基,他就支持太子。
第二世远威侯支持太子轩辕卅登基,他又向轩辕恒投诚。
恒王和太子能在两世中分别得到治疫的功劳,说不准就是叶景淮拱手相让的。
除了生母早逝外,叶小侯爷一生顺风顺水,辅佐帝王登基后被破例封为大理寺少卿。
一人身兼二职破冤案悬案无数,但凡落在他手里的重犯无一生还。
以毒辣的手段闻名朝野,凭借一己之力降低了整个王朝的犯罪率,毕竟谁也不想被小侯爷活剥片肉挂于墙头。
对于古怪多变的叶小侯爷,云筠不想轻易招惹。
可叶景淮却盯上了她,自西区相见后整日跟在她身后,美曰其名为民效力。
堵得云筠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由他去了。
西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大善人后头多出了一节小尾巴。
小尾巴虽为男子却生得艳丽多姿,每日与他相伴而行。
二男一女挤在西区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面前还躺着刚送来的病人,令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无处落脚。
“胡锦,看好我落针的位置。”云筠专注地捏着银针扎入板床上的病人的大穴。
“知道了,师傅。”胡锦在旁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将云筠的所有动作铭记在心。
床上的病人脸色青紫,不住癫痫嘴角溢出白沫,正是瘟疫恶化的症状。
针灸疗法的功效立竿见影,随着银针刺入皮肤,病人可怖的面色逐渐恢复常态,癫痫也改为间歇性的抽搐,已经有了些许意识。
运气收针,云筠冲站在旁边的胡锦努嘴。
小世界赶着送胡锦来做她的帮手,她自然不会拒绝,笑纳了送货上门的好徒弟,传授她针灸之术。
学习已连续开展多日快要接近尾声,很快徒弟便要自己独挑大旗。
见她收针,胡锦收到指示立马双手送上汗巾,“师傅,您休息一会,后续我来处理。”
她虽然没有许师傅医术高强,但照顾病人她还是能做到的。
谁知有人比胡锦更快,紫袍男子先一步劫下她手里的汗巾,叠在手里替云筠擦拭额角滑落的汗水。
本是亲昵温情的动作,可发生在两个大男人身上,胡锦只觉哪哪都不对劲。
师傅的身材并不算矮小,只是和这位艳丽漂亮的男子比起来要矮上许多,紫袍男子往师傅跟前一站,她连师傅的影子都看不见。
虽然师傅和这位叶姓公子关系不错,但胡锦总觉得两人过分亲密了些,超出了寻常友谊。
许荒是她的师傅,错得自然不会是师傅,只会是这个过分漂亮的男狐狸精。
勾引她师傅,呸。
云筠捉住紫袍男子的手腕,“谢谢叶兄,我自己来吧。”自顾自地拿起他手里的汗巾擦汗。
她最近多出了新的烦恼,叶景淮的难缠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明明知道他心怀鬼胎,但每次触及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云筠到嘴边的重话又吞了回去。
诶,长得那么好看,那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你了。
更重要的是云筠相信辛雨的易容手段,平日她又小心谨慎不露半分马脚,这才没被叶景淮抓住小辫子。
嗯,绝对不是因为美色不忍心嗷!
不是那种人!
最近小侯爷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改变了计划。
各种和云筠套近乎,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时不时与她亲密接触。
男人和女人在生理层次的结构上不尽相同,叶景淮想从中找出“许荒”伪装的破绽。
这也能解释他突然殷勤的行为。
叶景淮手心落空也不生气,“许兄无需客气。叶某敬佩许兄舍己为人的品格,奈何才学疏浅,争取跟在许兄身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的一番言语慷慨激昂,仿佛心系百姓夜不能寐。
大步上前靠近,健壮的胸膛几乎贴到了云筠身上,手也没闲着作势要抓她的胳膊。
云筠一个蛇皮走位,腰身极限弯曲躲过,“呵呵,叶兄身怀大义,许某佩服!外头还有病人需要我医治,告辞!”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溜了溜了。
撩起帐篷布帘就往外脚底抹油。
计划再次落了空,小滑头又从他手下跑了,叶景淮紧随其后竖起尔康手声声切耳,“许兄!等等我!”
两人就像在比谁的演技更好,赌对方先绷不住暴露,你追我赶绕着西区盘旋。
小侯爷没脸没皮起来连云筠都自愧不如,安全从叶景淮手下逃离不知道废了她多少精力,救治整个西区都没有躲避他累。
直至日头西落,云筠才找了借口甩开狗皮膏药。
她不敢回自己的专属帐篷,怕小侯爷蹲守。
做贼似的换上破破烂烂的棉麻衣,带上简陋的草帽一瘸一拐地跛着脚,伪装成病患钻进辛雨的帐篷。
“谁?”辛雨停下了书写,对突然闯入她帐篷的不速之客怒目相对。
云筠赶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不放心地探头张望,没看到紫袍才松了口气,又鬼鬼祟祟地缩回去。
她摘下草帽露出白净的脸庞,低声与辛雨交谈,“是我,你小声点别把紫罗刹引来了。”
紫罗刹是云筠给叶景淮起得外号,整天穿一身紫又比女人还漂亮,总让她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主子?”辛雨不解云筠的扮相,上下打量着她。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把草帽丢给辛雨,踢嗒踢嗒草鞋一甩翻上了床。
“今天我睡你房间,你给我守着,别让叶景淮靠近。要是拦不住记得给我发信号,我跳窗跑。”
小被子一裹,云筠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眯着眼睛嘱咐辛雨。
辛雨蹲坐在床边耳语,“主子何必怕那小侯爷,不如让辛雨......”她做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吓得云筠困意减了大半,腾得从床上坐起来,“你去了就回不来了,以叶景淮的武功抬手落手杀十个你都绰绰有余。”
前世小侯爷树敌万千,朝代都换了两次,他愣是安然无恙,武力值已然是小世界的天花板。
让辛雨去刺杀叶景淮,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会打草惊蛇暴露身份。
“可主子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辛雷辛火那边传来消息,您的商业版图已经完成大半,该找时机脱身了。”
辛雨的话不无道理,云筠摩挲着下巴思考。
叶景淮会出现在临安城证明汴京已经出现了瘟疫病例,否则光凭云夏菡在公主府说的那番无从考究的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如今西区的疫情已基本被控制住不会再恶化,况且胡锦也可以出师,代替她留在临安城救治剩余的病患。
她是该想个办法脱身了。
想她堂堂丞相府大小姐,改头换面成许荒在临安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怕叶景淮怕到连门都不敢出。
澡也不敢洗,易容的妆效也不敢卸,被小侯爷支配的很彻底。
心酸、苦涩、委屈瞬间浮上云筠的心头,绕着西区跑了几圈的腿又开始颤抖。
她握紧小拳拳,圆圆的杏眼湿润,一定要给叶景淮留下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扇扇小手示意辛雨靠近,“你易容成病患去难民区散播叶景淮是断袖的谣言。”
“就说他每日缠着我是想让我当他的小倌。”
“啊?!这......不太好吧?”辛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主子的话语颠覆了她杀手生涯的三观。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依着主子在西区的声望,叶小侯爷怕不是会被谩骂的口水淹死,莫名有点同情他了怎么破。
云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冲道:“快去!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重新掀起小被子盖好,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辛雨。
果然女人的话不可信,刚才还想为她赴汤蹈火把叶景淮宰了呢,现在让她散播小小的谣言都犹豫。
她多善良啊!
不忍心杀小侯爷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计划,结果辛雨还不识抬举,气死她了!
手作拉链状封口,“是。”辛雨领命。
自己倒霉和小侯爷倒霉,如果非要选一个,那只能祝小侯爷好运了。
废物利用征用了云筠带来的难民套装,骨骼咔咔作响,个头拔苗似的抽长,一阵涂涂抹抹。
身形高大的枯瘦男子出现在帐篷里,辛雨蹭了蹭地面的灰尘,在脸上抹了两把,照着铜镜中灰头土脸的模样点点头。
于是夜半三更,西区身患瘟疫的难民围着火堆磕小瓜子闲聊取暖,有陌生的面孔混入其中。
“这许大善人真是好啊!我要是有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他当媳妇。”年纪不小的大婶大声嚷嚷道。
立马有人拆台,“得了吧~许善人这么优秀,能看上你女儿?”
“就是就是!要我说只有仙女才配得上许善人。”
在这群难民心中,挽救他们性命的“许荒”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神圣又容不得任何人侵犯。
辛雨听着这些人对主子的评价内心无语,你们的许善人派她来散播谣言呢。
她牢记云筠的命令,清了清嗓子对在座的人招手,出口便是厚重的男音,“诶,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故意不点明事件内容吸引关注。
市井百姓最乐衷八卦,推让着辛雨来了劲儿,“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可急死人了。”
“那个整天跟在许善人身后的男子......”辛雨说到一半莫名心虚,环顾周围又压低了声音,“是个断袖!觊觎许善人的美色!”
这下炸开了锅,热烈的讨论声络绎不绝。
先前那个嚷嚷着要把女儿嫁给云筠的大婶,掐着腰破口大骂,“好啊!我就瞧着那小白脸生得勾人的模样不对劲,感情是想害我们许善人断子绝孙。”
飞溅的唾沫星子都喷到辛雨脸上了。
辛雨抹了把脸,起身安抚情绪激动的大婶,“婶儿,您可千万别冲动!许善人还不知道这事呢!”
“我们得小心保护许善人。”
大婶也觉得有理,握拳高喊口号,“守护许善人贞操!打到男狐狸精!”
“......”
主子救命啊!事情好像向奇怪的地方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