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有过不少夜间行动的卿于怀像是看得见一般走着,身后的慕念念只能看见模糊的路,靠的全是白日的记忆才能勉强跟上。
好在距离小溪边的路不是很远,要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上去。
本来不想麻烦他的,毕竟他天一亮就出去忙正事,临近天黑才回来,想着让他早早休息。
那些和他一样忙正事的士兵,累得早早睡了,即便他强壮一些,也没显示出疲累,可都是肉长的,忙了一天没有不累的。
她今天一天只是帮些小忙就已经有些累了,要不是身上太臭,她都不愿意跑这点路。
看着前面给她开始的高大身影,她决定等会儿洗快一点,这样就能早点回去,也能早些休息。
带着这个想法,慕念念认真看路,努力跟上。
很快,两人来到河边,本来想赶快洗洗的她看见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用棍子在水里东碰碰西碰碰。
碰碰敲敲之后收起棍子,看到水里一切正常,没有活物游动的动静才抬头。
“晚上比较黑,看不清水里有什么,为了避免意外,最好不要下水。”
慕念念忙不迭点头,她之前在水里看到过水蛇,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大晚上下水洗澡。
“我就在那棵大树后面,要是出现意外,喊一声。”说完,卿于怀抬脚往大树那边走去。
慕念念那句【多谢大人】没来及开口,就看到他两步已经走远。
几步之后,因为太黑,她已经看不到他,即便知道他说到做到,可看不见他还是有些害怕。
紧张地咽下口水,她不再拖延,立马解下身上的衣服。
本来出了汗的身子没有衣服遮挡,夜风吹来把汗吹干了,身子也凉凉的,凉得她一个激灵。
窸窸窣窣!
哗啦哗啦!
衣服摩挲的声音,水被捧起的声音清晰传进卿于怀耳中。
仅仅是听见声音,脑子里就自动形成画面。
晶莹的水珠落在那张小脸,沿着脸庞滑落至纤细的脖子,随后是……
夜色下,卿于怀狼狈晃晃脑袋,撇去脑海中不经意闪现的画面。
可耳朵太灵的他听着小溪边的声音,脑子总会闪现不该想的。
不仅如此,越是逼着自己不要想,越是胡思乱想,想的画面更加旖旎。
刚刚下去的燥气开始肆意,很快就蔓延至四肢百骸。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此刻的他只想骂人,也想骂自己。
人家姑娘娇娇小小的,身高只到他胳肢窝,即便已经十六岁了,可看起来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而他竟然想了不该想的,简直就是禽兽,跟那些抢姑娘的山匪一样禽兽。
只是……
他今晚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些小子呢?
要知道那些小子跟他差不多大,平日里荤话不断,这会儿把一个姑娘放在这里,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想到她因为害怕被抓去山寨在花轿里哭得快断气,想到她看到他就像看到救命恩人一样的眼神,这两日看他的眼神更是闪着信任。
他是把她救出山匪那个狼窝,这里对她来说何尝不是隐藏的狼窝。
他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兵,可有时候总会把持不住,到那时,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她。
看来,她不能留在这儿。
“大人,大人!”
少女清灵的声音传来,卿于怀甩甩头,大步朝着她走去。
夜色下,洗过身子的她站在小溪边乖乖等他,眼睛跟溪水一样耀着微光。
即使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也知道她是相信他的。
在一个能轻松把她制伏的男人面前,她没有半点戒心,这可不是好事,以后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办?
“以后不要相信随便相信别人!”
慕念念听着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跟她说的“大人这是跟我说吗?我没有随便相信别人。”
她怎么会随便相信别人呢?她虽然在这十六年里没离开过永城,也没见过什么外人,可她知道人心隔肚皮,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着她茫然的回答,卿于怀只能稍稍点明“昨天你第一次见到大家的时候就说大家都是好人。”
慕念念不解“可大家真是好人啊,尤其是大人你。”
尤其是大人你。
又是这样,毫无来由地信任。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无地自容,要是她知道就在刚才他正觊觎稚嫩的她,还会这样说吗?
答案是不会!
想到这儿,卿于怀停下脚步,身后的慕念念直接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
停下的他突然转头,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也能清楚感受到他在定定望着她。
“我不是好人!”
严肃的话,坚定的语气,把慕念念都说愣了。
他明明救了她,安置她,知道她害怕带她来小溪边,虽然看起来很粗犷却会有细心的一面。虽然板着脸严肃跟她说话,可说的都是为她好。
这样怎么不算好人?
“大人,我不傻,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在我眼中,你就是好人,是大好人。”
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
听到这话,卿于怀觉得莫名烦躁。
这丫头太单纯了,一点心眼都没有,稍微有点心眼的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
要是他现在找个理由把她卖了,估计她都会乖乖帮着数钱。
“大人,是我说错话吗?你好像不高兴?”
听着那小心试探的声音,卿于怀无力地叹了口气,小姑娘养在深闺,连陌生男人都没见几个,哪里会知道男人脑子里想的那档子事。
他身为一个外男,肯定不能跟她说。
“回去!”说完,他烦闷地朝前走。
慕念念一脸莫名地看着突然不高兴的卿于怀,忙不迭跟上。
真是奇怪,他怎么就生气了?
就因为他说自己不是好人,而她说他是好人。
还是说他其实很累了,想要休息,却在知道她大晚上要来洗身子时,昧不过良心,所以强撑着疲累保护她。
是啊,因为他累了,本来可以好好休息的,却因为她这个拖油瓶不得不撑着身子过来。
因为他帮她是不情愿的,所以才说自己不是好人。
“大人,对不起,我以后会自己想办法,不会麻烦你了。”
正在往前走的卿于怀听到这话,又一次停住脚步。
对不起?不会麻烦你了?
什么跟什么?他怎么跟不上姑娘家的想法?
没等他说什么,慕念念失落从他身边路过,不再多说一个字。
……
两人就这样各想各的,谁也没再开口。
两人很快回到睡觉的地方,各自躺下,各自没有睡意。
慕念念脑海里想着不停想起很多事,她爹爹,她娘亲,她爷爷,她弟弟妹妹。
要是没有山匪,此时的她已经躺在自家床上安然入睡,要是有心事,可以和小一岁的妹妹说。
她从来没有和家人这样分开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明明离家不远,却只能看着,只能想着。
她好担心家里人会因为她的失踪被山匪惦记上,怕山匪会报复她的家人。
那些山匪完全没人性,之前就有一位姑娘不愿意,家人不忍心便想着悄悄把姑娘送走。
结果……都死了。
“呜呜……”
寂静的夜里,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
黑夜中,卿于怀睁着眼睛,望向她所在的地方。
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很轻很轻,轻到风一吹就听不见。
之前掀开花轿时,她害怕到嚎啕大哭,而这一次,她连哭都要躲着,不敢发出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在路上说的话?
仔细想想她突然说对不起,然后情绪开始低落。
难道真的是他把她弄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