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别跑,你回来。”见他一声不吭地又要游走,应怜语气急切了不少。
听到她的话,小黑鱼没再继续向前。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回来”,从前他遇到的那些人,皆对他避之不及,严重者更是直接上手殴打,将他的鳞片几乎剥光。
见他停了下来,似有动摇,应怜窃喜。
“我一个人在这儿无聊得紧,你陪我聊聊天嘛。”
她的声音多了些愉悦。
扭回身体看了莲花一眼,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厌恶和虚伪,他缓缓游了回去。
“你好,我叫应怜。”
“硬……莲。”
语音正确,应怜没多想,也不知道他已经误解了她的名字。
“你呢?”她轻笑着问道。
听别人提及名字,夙虞只觉生涩。
别人都叫他“灾星”或者是“祸端”,听了这么久,他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可笑,这个名字还是珊瑚姨见他可怜,给他取的名字。
“夙,夙,虞。”
“酥鱼?”听到这么个名字,她面上有些不自然。
怎么会有鱼叫酥鱼,这名字一听就很好吃。
“嗯,嗯。”
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些克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应怜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还真叫酥鱼啊?
“诶,酥鱼,你跟我说说有关这片地域的事儿呗,好不好?”
说实话,她一朵花在这儿待久了,连只苍蝇都看不到,更别说了解到更多东西了。
听罢,夙虞想也没想就要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其实啥也不知道。
墨鲛命中带厄运,天生遭人厌恶。其他族类皆任意欺辱践踏他,为了生存,他只敢待在深黑的水域,平日里不敢外出。
今天是仙岛之主出征之日,关乎家园存亡,仙岛生灵皆要相送。也只有这种人极少的时候,他才敢游到浅域。
在黑暗处呆了太久,他本只是想出来看看阳光,却不想看到了比高贵金鲛还要漂亮的雾莲。
雾气般柔和清透的花瓣晶莹剔透,在阳光之下,耀眼得像是一场他不配拥有的梦。
“我,我,不,不,道。”没能满足她的要求,他赧然到手足无措。
他这么没用,硬莲一定会讨厌他的。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没有厌恶他的人。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应怜也不恼,发现丑黑鱼故意撇开看向她的视线,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她哈哈一笑。
“没关系。”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被她的清脆笑声感染,他复而直看向她,明明看不到她的脸,但他脑子里自动形成了娇俏少女微笑的画面。
有这么一瞬间,他想永远都能看到她,听到她的笑声。
那是……他唯一可能拥有的。
“诶,我教你说话怎么样?作为交换,你……”
看了看身上脱鳞的黑鱼,知道他显然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她顿了顿,继而开口。
“你就每天抽一点时间来陪我说话。”她轻松敲定。
她不知道,更渴望有人相陪的,是他。
“我,我,给,给,珠,珠珠。”他最好的东西,只有为数不多的鲛珠了。
“真的?”扫了他一眼,她不确定。
察觉到他又开始低迷下去,她赶忙开口,轻快应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从那之后,应怜和夙虞越来越熟,他们越靠越近。
夙虞终于学会说话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按时去找应怜,却发现她常在的那片岸角空无一物。
“硬莲,硬莲……”他越着急,呼喊的声音越大。
没引来应怜,反倒引来了一群不怀好意之人。
又遭了一顿毒打,他伤痕累累地躺在岸边,却倔强地望着她所在的水面。
饶是不敢相信她不告而别,他也还是不禁往坏了想。
她一定是听别人说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和那些人一样,厌恶躲避着他。
是了,他告诉过她他所住的地方,也告诉过她他所有的经历,却唯独没有告诉她,他是一条墨鲛。
传闻中丑陋又降灾的“恶种”。
被仙岛之主带回家的应怜全然不知道夙虞被虐打得命悬一线。
“阿怜,你喜欢这儿吗?”魁梧的男人尽量放柔了声音,就怕吓着半人高的小姑娘。
应怜懵逼中。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说她是他的女儿,还是芸昳仙岛的公主,把她下了一大跳。
无家可归的菜鸟突然变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应怜没有太多窃喜,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见小姑娘木着一张脸,没有过多的喜悦之色,应苍有些低落。
仙岛被攻,他和夫人为守护众族,不得不出征。
怕应怜受到歹人伤害,便将还未化形的她养护在了不起眼的岸角。
却不料,大战一战便是百来年,
再回来,发现女儿已经稳固了人形,却根本不识得他们。
一旁的汐娘看出丈夫的低迷,轻柔地拍拍他的肩。
女战神回归家庭,也是温柔的母亲和妻子。
她蹲在应怜面前,浅笑着摸摸她的脸蛋,“阿怜别怕,阿娘回来了,以后不走了,好不好?”
可惜,这话没能成真。
血缘亲情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听着汐娘温和的声音,她心里平静了下来。
仙岛之主不会是一般人,又怎么会狗血地找错女儿呢?
余下的日子,她回到了芸昳宫,成为了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在此期间,她终于有了些回归家族的真实感。
确定自己的身份是真实的,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酥鱼接来。
他没有亲人,还总遭人虐打,一条鱼待在暗海域实在孤独。
这是她的承诺,她曾说过,若是自己某天飞黄腾达了,定会把他接来,为他开个后门。
她没想到,再见到夙虞时,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条鱼尾几乎被扒得稀巴烂,鳞片所剩无几。
小姑娘跑到他身边蹲下,看着几乎没有呼吸的黑鱼,她竟不知所措。
没有浪费时间,她将他抱起,放在水里泡了会儿,又带着他回到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