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我这样的,我一个人大晌午地跑到我们祖坟这里玩,要是让我爹妈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声色俱厉地教训我一顿 ,至于揍我,那倒不会,我又没玩出什么乱子,他们最多是警告我,少往那里跑。我也知道这里虽然是我们家的祖坟,但毕竟是潦田地里,没有一个人影的地方,加上坟地阴气过重,谁知道会出个什么差子。所有的事情,都经不起反复去想,如果这样想了,也就失去了这事情本来的好玩了。所以,我也就不假思索,虽然我刚刚见识了那个巨人抠自己眼珠当泡踩,但转眼间,我就又把这事给忘到脑后了,一心一意想要找几个阴死炮玩。但是我的想法落空了,我沿着我老爷的坟头,转了整整一圈,我找的那叫个仔细,包括那里的条条地裂缝,我都会趴下去仔细看个清楚,可是事与愿违,我始终没有找到一个!难道我家的亲戚们都是这么穷酸吗,来坟上祭拜,连个鞭炮都不带?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年下上坟,我记得我的父辈们不管怎么样,都会揣一挂鞭过来的啊,但是那燃过的那些鞭炮的碎屑呢,难道被大风吹没了吗?我印象里,我们这里虽然经常也是东北风不停地刮,但你说那种能卷走各种东西的旋风,倒是不常见,所以那鞭炮的碎屑不会被刮得这么干净吧。我转了一圈,在确实没有找到一个阴死炮之后,我就又回到三个品字形坟头中间,审视着看了又看这三个坟头,除了在坟边草丛里若隐若现的红色的鞭炮的包装还在外,我实在是没有找到那燃放过的那些鞭炮的踪迹。我就很不情愿地又往边上那几个旁系的坟边上看,也是如此,而且好像更加干脆,他们那边,甚至连个鞭炮的外包装都没有!算了算了,我只当是白跑了一趟了,这太阳晒得,我嗓子里都快冒火了,我很是有些失望,想着我得赶紧回家凑到压井上猛灌一通压井水了。既然我在祖坟里找不到我想要找的阴死炮,那我还在这里转悠啥呢,万一叫路过的人看到我在这坟里转悠,不说我神经病才怪。于是我就抬头往边上的土路上看了一圈,没有人,还好还好,这时我出去跑回家还不算迟。于是,我就两只手对着拍了几下,又搓了搓,准备抬脚顺着花生地的地山口走出去。就在这里,我就看到,顺着花生地头那条南北向的护庄河东边的沿上,从北往南,慢腾腾地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头上系着一个灰白的手帕,左手胳膊上擓着一个小筐,筐里装的是什么我也没看清。那人正顺着河沿,慢慢地朝南走了过来。我看不清这人是男是女,看走路的样子,跟我们庄上那个老闷喜的媳妇,我叫她为二嫂的很像。但我实在是看不清,那手帕包着头呢。我看有人过来了,就没有往地外面走,我想等这人走过去了,我再出来。我站在品字形坟头中间,由这些坟头阻隔,估计这人也看不到我。我就站在那里,眼睛随着这人的走动,缓缓扭着头。这人走得不快,一步一步地,款款地往南走着。我看他擓着的小筐,也随着他走路前后一下一下地轻晃。我看不清这人的脸,不知道大晌午的,这人擓着小筐来地里干啥,而且也就他一个人。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人给吸引了,心想,我一定得看看,你这是干啥哩。我脑子里有好几种想法,要么这人筐子里装的是吃的,要上地去送饭。要么装的就是在地里摘的瓜果蔬菜,不往家里走这是要去哪里?要么,我就想不出来了,这也不逢年过节,能这么热的天,还头上系着手帕,要去干啥呢?我说过了,从我家祖坟地头这里顺着东河河沿,往东南不到二里地,就是那个人们都说很是邪乎的石碑桥,但我一直没有单独下到这桥下面去。毕竟桥下的河水还是有一定的深度的而且水流也比较湍急,我一个旱鸭子小孩,可不敢贸然下去,万一被冲走了可咋整。可是现在,这个人,就这么款款地,顺着护庄河的河沿,一直走到我家祖坟的花生地头,然后走到那田间的土路上,折转往东,又走了一阵子,到了东河的河沿上,又转了个弯往南,一直走了下去。从我站着的品字形坟头中间,一直看过去,我是始终都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脚的,因为庄稼地里都长着庄稼,不论是低矮的红薯秧还是稍高点的花生秧,这些足以挡住了这人膝盖以下的部位。就在这人再次转身,顺着东河河沿往南走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人略做迟顿,头往我这个方向扭了扭,然后好像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又缓缓地扭回头去,款款地走了下去。虽然我隔得这么远,但是我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这人的面孔,这是一张男人的脸,他的头上系着灰白的手帕,脸色黑灰,上面的五官也看得很是清楚,他分明就是小鸡娃他爹啊。我知道,小鸡娃他爹,我叫做大伯的,这人家住在我们庄子的东北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个长相白净红嫩的小老婆,突然得了一种疯病,经常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到庄子东北角的洋灰打麦场里,一边轻歌曼舞,一边轻声唱戏。我也听说了,没人能听得懂她唱的戏词,也没人能看得出她舞的舞蹈,可是,家里人始终不知道她会半夜跑出去又跳又唱,一直到后来,有一个来庄上偷鸡子的家伙看到了,吓得屁滚尿流,顺着打麦场就往庄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唤,才把小鸡娃他爹给惊醒了。这人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小老婆不见了,然后就赶紧跑出来找,好不容易才在打麦场里找到,正在又跳又唱的他的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