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的几局,周岁也似是铁了心要不回答关于林有一的问题般,宋诗问一个她就回避一个,倒不是她不想回答,只是那些问题她真的也不知如何作答,几个回合下来,周岁桌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还...剩几个了,问题了?”周岁脑袋微微发晕,她现在从喉咙口到胃里的一段路程就像开了电热毯一样灼热,“咱们就是说,咱完全不在怕的,问吧,放马过来.......你们,不会想了三十一个跟他有关的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夺笋呐......”
林清看了一眼宋诗,小声道:“要不今天先不喝了,等会周岁该难受了。”
“.....再等等吧,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实在不行就b计划——酒后吐真言。”宋诗看着周岁有些犹豫。
最后,三十一个问题全部问完——全部关于她和林有一,而周岁就像是被敌对分子抓起来的特务,怎么问都不答,箱子里空了三分之二的酒都进了她的肚子。
宋诗跟林清面前的那瓶酒还是最开始打开的,因为宋诗面对感情问题坦荡的很,而林清又几乎没有感情上的问题,所以周岁找不出什么问题来,问出的问题她们也全能答出来。
“你们是地主,我是农民,你们合起来压榨我.....”周岁此刻已经完全醉了,她大着舌头“控诉”着宋诗和林清。
宋诗看着她笑,“谁让你斗地主老输的。”说着坐到周岁边上拍她的背。
“周岁,认真的,我问你,你对林有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宋诗轻声问道,说完还确认了一遍周岁的精神状态——还没睡。
周岁打了个酒嗝,慢慢摇着头,“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不知道?”宋诗看着周岁,“那我这么问,你看见林有一跟其他女生走在一起的话,心里会不开心吗?”
周岁没有动,像是在认真思考,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法官手里的法槌敲响结案一样郑重。
b计划成功实行。
宋诗看向林清,她们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周岁才是为情所困的人呐,而且还是被自己所困。
“那.......”
“我还问了江准,但他说什么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我的内心,但我咋还没看清呐?答案是啥?”周岁突然开了说话键似的打断了宋诗将要出口的话,语气像小朋友在幼儿园受了欺负一样回来跟家长告状的那种委屈。
宋诗被周岁逗笑,在旁边笑的趴在了桌上。
“你笑啥?你笑啥?”周岁嘟囔起来。
林清也移坐到周岁的旁边,笑着,“你确实已经有答案了,答案就是——你可能喜欢上林有一了。”
“蛤?”周岁闻言瞪圆眼睛看林清,她的话似一盆冷水从周岁头上浇下,她酒醒了大半,“不可能,漏!你不能乱讲,我没有.....”周岁否认三连,很快又恢复到醉酒后晕乎乎的状态。
“怎么不可能,万事皆有可能,你那句话怎么说的,你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上一个人,那你百分之九十是喜欢上他了,这道理到别人身上你都说得通,怎么到你自己了,你就这么纠结。”宋诗笑毕,看着周岁道。
周岁眼睛周围铺满嫣红的晚霞,眼内也含着些许水雾,像森林里迷失的小鹿,她听着宋诗,似是一件她自己都尚不明了的心事被拆穿了般,她有些慌张,“不不,那可不行,我不能喜欢他,他也不能喜欢我,我们.....这不行,这不合适......”周岁说着开始疯狂摆手。
“为什么不行?林有一对你的感觉,你已经知晓了?”宋诗不解的看着周岁,林有一那样的男生,大概找不出不喜欢他的来。
周岁没有将那天在海边林有一跟她表白的事告诉宋诗和林清,并非她有意隐瞒,主要是她不觉得林有一会喜欢她,而且按照正常的逻辑,林有一也不应该喜欢她才是,二来是因为她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何况表白对象还是林有一,她更不知道说了。
“我知道啊,但我觉得完全不应该那样,那是错误的,他应该跟一个漂亮、高挑的女生在一起,他应该去喜欢那样的女生,而不是我.....”周岁在说到“漂亮高挑”两个词语时,语气突然变调的不成样子。
他应该去喜欢那样的女生才是,那样的女生走在他的身边,才不会觉得逊色,而不是喜欢她这样一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人。
“什么?”宋诗惊呼起来,“林有一对你....已经....你们....周岁,他能喜欢你,那就说明你完全不比漂亮高挑的女生差,真的。”宋诗真诚的看着周岁。
“不对....你说得不对.....”周岁固执的喃喃自语式的说着,将箱子剩的两瓶酒炫完之后,整个人彻底疯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宋诗跟林清费劲的将周岁扶上出租车,这家伙还唱起了《最炫民族风》。
一路上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到了宋诗家,周岁一进门就找厕所,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宋诗赶紧跑进去拍着她的背。
“你好点了吗?”林清递给周岁一杯水,此刻她已经吐完,胃里什么也不剩了,林清又看向宋诗,“孩子是舍了,狼还没套着呢。”
她们本意是要让周岁解开心结,坦然接受自己喜欢上林有一这件事,却不想林有一也喜欢周岁,本来是两情相悦的事,但现在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周岁喝完水,侧躺在沙发上,刚刚还大吵大闹的,此刻却安静的不正常。
林清盘腿坐在她面前,“你很难受吗?”
“没...我好着呢,我就是有点疲惫了,alittle的疲惫。”周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但语气还是很欢快,一听就知道酒还没醒。
宋诗也坐下来,抱着必须套着狼的心态。
“周岁,你....你跟林有一,其实是两情相悦,你喜欢他,他也一样的喜欢你。”宋诗柔声说着。
周岁用手捂住眼睛和耳朵,声音从她的手臂缝里飘出,还是一样的固执,“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感觉出问题了,他也一样,他...他不应该喜欢我。”
“为什么?周岁,你一点也不平庸。”林清说,“你很有趣,而且你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这些都是不平庸的点,而且被喜欢的前提,也绝不是漂亮或者高挑。”
周岁眼眶突然蓄满了泪,眼皮轻轻一眨,就全落下来了,“那咋办,那能咋办,我就是觉得不行,我.....我无法,我想象不了,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太自卑,所以不敢去拥有,因为她觉得她跟林有一完全不在一个平面上,他们要想站在一起,必须得是林有一屈腰降低他自己的平面才行,那看起来也太不般配了,太勉强了。
而倘若他们真的在一起,恐怕也会如周岁所说,会比跟一个与自己一样平庸的人恋爱更加没有安全感。
不不不,这绝不是她理想中的恋爱状态,她宁可自欺欺人,也许过几个月就好了,等时间再长些就会忘了吧,她现在真的没有开始的勇气。
“岁儿你看着我,你就是长的太显小了,跟一高中生似的,但跟不好看三个字那就是完全不沾边。”宋诗诚恳的说着,这不是她安慰周岁,她说的确是事实。
林清也接上宋诗的话,“宋诗没有说假话,而且即便我们不漂亮,那也没关系,好的容颜会老,但性格和灵魂不会,我们不必纠结外在,难道拥有了完美的相貌才值得被喜欢,才能去喜欢一个人吗?完全不是那样的周岁,我们无法定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但至少在我看来,绝不是用漂亮或者不漂亮去定义,而且般配或者不般配,也不是那些所谓的‘所有人’去定义,那些只是旁观者,当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时,那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旗鼓相当的。”
林清眼眸坚定的看着周岁,屋内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但周岁却感觉到林清炙热的眼睛正明亮的照着她。
“是啊,在十八岁这样热烈的年纪,怕什么,过去了就没了,我们又不是永远十八岁,这句话还是你跟我说的。”宋诗模仿着周岁的语气说道。
昏暗的客厅内,只一盏橘色的光小范围的亮着,周岁突然大哭起来——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当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时,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旗鼓相当的,管外人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