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言飞云是生气了,毛高反而赔了笑脸:“老爷子啊,他可是言相。当今的左相大人!我这小小铺面里头的人,可不敢动他呢!”
言飞云如今只想见到言涛,旁的都不在意,便干脆看着那通往后院的门道:“你引路,我亲自去下头接他出来便是!”
“哎哎哎,老爷子别着急啊!”
毛高似是故意要耍弄言飞云一般,拦住了言飞云的路:“老爷子,那下头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去得?就不说你去了之后会不会在圣上那里告我一状了,就是下头那鱼龙混杂的,您这身体下去了倘若真是被气出什么事情来,只怕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可使不得啊老爷子!”
他一字一句仿佛都在替言飞云考虑,可不过就是为了撇清与自己的关系罢了。
言飞云这般聪明,怎会不知?
于是他伸手推了一把毛高:“让开!你且放心吧,只要你让我今儿能见着言涛,我绝不会在圣上跟前儿提起你这场子的事情。何况你在天京城里头开场子,自然背后也是有人支持的。不管那人是谁,都是我惹不起的,我还没有那么傻到非要和你作对!”
他说的太快,有些着急,喘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对毛高道:“下去之后,不管我看到了什么,都与你无关就是。我儿媳妇在这里,我嫡长孙也在这里!即便我死在下头的场子里了,也自然有他们替我收尸,绝不牵连你这地方,你可满意了?”
要的就是他这话!
毛高看了看言落霄和拂晓,又看了看戎五:“你们可都听到了啊,这是言家老爷子自己说的话!等会儿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百年都是个见证就是!”
而后,她又赔了笑脸,甚至弓着腰走在了言飞云的前头:“既是燕老爷子一定要坚持,那我也就恭敬不如聪明了。老爷子跟着我来吧,小心脚下。”
说着,还看向了言涛身后的言阳:“你也注意着扶着你祖父,可别叫老爷子出什么事情,我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有他在前头带路,言飞云自然是紧跟他的身后。
言落霄和拂晓也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就瞧着言阳一边走,一边转头看向了带着帷帽的言落霄:“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自然看出言落霄和毛高是一伙的,却是忍不住道:“总是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管是言涛还是言飞云,其实都和言落霄打过照面。
可唯有言阳,这头一回见面,就察觉到了言落霄的熟悉之感。
言落霄垂眸而笑,压低声音道:“不曾见过呢,言家大公子世出无双,我只是才从老家来京中的小生意人,又怎会见过公子?”
言阳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仍有疑惑,却到底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扶着言飞云一路朝着地下的场子而去——
场子里和场子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外头是宁静而明亮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过着自己的生活。
而场子里是昏暗的,每一个陷入这深渊的人在这厂子里,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中只有桌子上的一切。
从进门之处看着这个场子,虽然人人都在笑,都在喊,可却如同修罗炼狱场一般,叫人心惊。
言落霄几乎在进了这地方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言涛。
他花费了那么多,自然是在最大的那个桌案之上。他坐在正中,连续保持着自己的庄家,手里的筹码不停地敲击在桌面之上。
他皱着眉,似是很不顺利一般,连言飞云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看清。
毛高也不急着让人叫他,就瞧着言飞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滚开,别烦我!”
他大概是输钱了,所以心情很不好,头都没有回一下,就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此处人多,言飞云是压着自己心里头的怒气,又伸手拍了拍言涛的肩膀。
“我说滚开,你没听到吗?!”
言涛却突然就来了脾气,伸出手抓住了言飞云的手臂,而后将言飞云狠狠地往后一推——
“祖父!”
还是言阳眼疾手快地跑到言飞云的身后,将言飞云扶住了,否则这老爷子若是当真在这里摔了,只怕就站不起来了!
听到言阳熟悉的声音,言涛这才回头,看到了言阳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筹码就落了地:“阳儿?你怎么在这?!”
而后,他才看到了言飞云,一时之间脸色都变了:“父亲?!”
“啪——”
可言飞云已经伸出手,将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言涛的脸上。
虽然如此,旁人却都不曾在意一般,桌案之上,仍然有人催促言涛:“干什么呢?!快点儿啊,别浪费时间啊!”
“是啊,我还等着这一把翻本呢,你要是不玩,就走开啊!”
……
言涛如今正是坐在庄家的位置上,若是此刻离去了,就代表着“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干脆就不管言飞云,只是转过身来,越发焦虑地拍了拍桌案:“玩玩玩,怎么不玩?”
“言涛!”
然而言飞云却再也不能容忍,也不知这老爷子是哪儿来的力气,竟是上前一步,狠狠地将这桌案给用肩膀扛起来,而后掀翻在地了!
筹码洒落一地,周围的人也围上前来。
这些已经赌红了眼的人,如何还会在意言飞云是什么人?
眼瞧着事情就要闹起来,竟是有人举起手来要打言飞云,毛高也是立刻让戎五上前阻挡了那些人:“玩归玩,在这场子里不能动手是规矩!”
而后才上前一步,对言涛道:“言相,还是上去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吧!老爷子已经在上头闹了一场了,只怕你若是再不出面,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毛高都这么说了,那言涛自也不能再说什么。
只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一地狼藉,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了头,跟在了言飞云的身后,和毛高他们一起上去了。
上去之时,言落霄能感觉到,言飞云一直都在忍耐着。大约是觉得够丢人了,不好再继续丢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