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村长从进门就没明说自己的意图,可在听他欲盖弥彰地说了那么多之后,杨酒酒还是大致猜到了一些。
霍大强之前之所以能哄得村长的欢心,让村长一直毫不犹豫地偏向他,不是因为村长心里到底有多喜欢他,又或者说是村长有多爱惜族里的小辈。
而是因为他帮村长拿了银子去外头放利钱。
霍大强一开始行事还是很靠谱的,他也不敢玩儿太大,只是小心地把手上的银子放出去,得了利钱自己再设法卡下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拿回来交给村长。
一日两日或许不多,可长此以往,村长或许还真的借着霍大强的手赚了不少,进而也就慢慢地大了心思,胆儿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只是霍大强这厮实在不是个沉得住气的。
手里一旦有了闲钱就开始作别的心思,不光是在外头欠了赌坊不少滥赌的债,甚至还把村长给他的银子也输了个精光。
这事儿在霍大强诬陷霍四偷了他银子的时候杨酒酒就猜到了些许,只是村长死活不承认,霍大强也不敢说,最后无疾而终就这么了了,日子长了也就没人在意。
可今日承前想后稍一琢磨,再一想村长刚刚那似是而非想劝霍川帮霍大强承担责任的话,杨酒酒脑中萦绕不散的那层迷雾顿时就散了。
她话音落眉眼间泛着的讥诮愈发浓郁,眼中的嘲色几乎要沿着眼角从眼中流淌而出。
“村长,霍大强到底挥霍了您多少银子,生生把您心疼成了这般模样?”
“甚至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还想在今日把这债扣到霍川的脑门上?”
“你胡说!”
村长被杨酒酒直白地揭露了心底最深的念想当即脸色大变,怒不可遏地斥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好。”
“您既然是没做过,那就没事儿了。”
杨酒酒笑眯眯地转头看着沉默了许久的霍川,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点,意味深长地说:“霍川,有句话我今日得跟你说清楚了。”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虽说是带着几个孩子无人帮扶还偶受打压欺负,可我到底是没欠下谁的半分银钱,也不曾欠过谁家的恩,我问心无愧,也不需你帮我填补什么漏洞。”
“但是你也休想拿走家中的一分钱去帮无关的人填什么漏缺,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休想。”
杨酒酒没直接指名道姓,可霍川却在瞬间就领会到了她说的无关之人到底是谁。
霍川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村长,唇角微动嗤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我早就说了,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你做主,所有的银钱也都是你在管,我一穷二白的,怎会有闲钱去管别人的闲事?”
见霍川如此上道,杨酒酒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很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管是谁来说,又说了什么,我是绝对不会拿出一分钱的,谁都别想。”
杨酒酒看着村长说完最后一个字,直接起身对着大宝和二宝招手。
“崽啊,都吃饱了吧?”
吃得满嘴油光小肚皮鼓鼓的两个毛团子用力点头。
大宝想了想,还直接站起来跑到了杨酒酒的跟前,抱着杨酒酒的胳膊用力地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娘亲最好了,咱们不理坏人,我最喜欢娘亲了!”
杨酒酒低头看着自己被蹭得满是油渍的袖子哭笑不得地啧了一声,好笑道:“小兔崽子,我的衣裳是给你擦嘴的吗?”
她说着伸手拉住跑过来的二宝,微微弯腰看着面色复杂的二大爷和三大爷,满是歉疚地说:“二大爷,三大爷,实在是不好意思,好好的吃着饭呢,还让您二位见了这么一番糟心事儿。”
“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带着两个孩子进屋洗脸,您二老坐着慢慢地吃好喝好,有什么事儿只管出声叫我就行,下酒菜不够了就叫我出来做。”
她对村长毫不客气,出声就是一顿狠呛。
可转而对着两个老人,却是当真做到了字字有理句句带着恭敬,不管是谁来了都绝对挑不出半点刺儿。
被无视的人合该恼羞成怒,被尊重的人却满心无奈说不出别的。
三大爷目光深深地看了杨酒酒一眼,又看看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才说:“我和你二大爷是人又不是圈里养的猪,哪儿就能吃那么多了?还用得着你出来回火再做?”
“得了得了,你忙活一日还带孩子也是够累的,别真疼了赶紧带着孩子进屋去歇着吧。”
性子相对温和些的二大爷也笑着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带孩子回屋去歇着吧,我们再跟霍川说说话,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好嘞,那您二老自便。”
杨酒酒一手牵了一个娃娃,走了几步面带不放心地回头对着霍川说:“霍川,这酒后劲儿大,你一会儿吃完了记得把二大爷和三大爷都送回家去。”
两个老人刚才在桌上一时高兴喝了不少,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什么,可眼下天色已经晚了,路上也没个照亮的物件,要是独自一人摸黑回去,酒劲儿返涌上来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合适。
霍川闻言笑着点头,温声说:“好,我知道了。”
“那就行。”
杨酒酒带着孩子进屋。
霍妮儿原本是想留下听村长这个不要脸的还能说什么,可谁知还没等屁股坐稳,就被霍川轻轻地拍了拍肩膀。
霍川说:“妮儿,你进屋去跟你嫂子在一处。”
“我为什么要进去?我不!”
霍妮儿气急地说:“我要是进去了,这人还不知道要说我三嫂什么坏话,编排她多少是非!”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坐着,我就……”
“五妮儿。”
“来帮我找找大宝的衣裳。”
屋内传出杨酒酒的话,霍妮儿狠狠一顿再剜了霍川一眼,满脸忿忿地踢开凳子起身进屋。
霍四盯着手边的碗筷不是很想动,可谁知杨酒酒叫完了霍妮儿下一个喊的就是他。
听到杨酒酒的话,霍四就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站起来。
等着他也转身走了。
扒拉着门缝小心地往外看的霍妮儿人忍无可忍地转头横了杨酒酒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啊?”
“你把我和四哥都叫走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村长心里憋着坏呢?”
“他就是想等着咱们一个都不在的时候好跟三哥说你的坏话,你怎么还……”
“没事儿。”
杨酒酒轻飘飘地打断霍妮儿的话,一脸的不以为然。
“嘴长在他的身上,他想说什么咱们是拦不住的。”
与其等着他以后再找机会多嘴,不如现在就让他把想说的废话都说了。
反正……
她觉得,霍川估计一个字都不会听。
说了也是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