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脑袋是血肉做的。
锄头的另一端却是实打实的铁块。
锄头尖锐的那一方砸下去瞬间就破了皮肉头骨,哗啦啦的就开始淌血。
可当时实在是太黑了。
没人看得清她后脑是什么状况,也没谁看到了那惊人的血色。
见她倒地不起,还有不少人在一旁吐口水咒骂,等村长叫着人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时,人早就没气儿了。
摸着都凉了。
人还活着那就是人人喊打的贼。
可人死了,那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见了霍大嫂惨死之状的人都吓得不轻,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可这人死了就是一条人命没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不管是村长还是里正都不敢做主,只能是急匆匆地叫人去了县衙报官。
薛二叔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虽说这一家子作恶为贼是不对,可到底是罪不至死,也不至于就为此丢了性命。”
“可她偏生是死在后脑勺被砸破了,又没人下这样的狠手,追根究底说起来也是咎由自取,只是这到底是一条人命,只怕是官府的人来了也是说不清的。”
霍大嫂要是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也能找到凶手问罪。
可她是自己踩中锄头以后被砸死的。
找不到人问罪,难不成还能去抓锄头来偿命?
薛二叔想想那让人头疼的混乱就不住叹气,拧着眉说:“这两口子一直都不像话,可有他们在前头顶着,家里的那几个娃子好赖能有口饭吃,怎么也饿不死。”
“可现在你大嫂死了,你大哥又属实是个不像话的,还瘸了一条腿,往后这一家子只怕是过得更艰难了。”
薛二叔在唏嘘霍大强一家不知前路如何的命运,杨酒酒却暗暗皱起了眉。
平心而论,她是非常见不得霍大嫂那样的烂人。
但要说真想要她的命,那也不至于。
毕竟人活着就有畏惧,不管怎么说也有一个可以稍微限制霍大强的束缚,多多少少能好些。
可这人一死了,霍大强往后行事肯定更是百般无忌。
怎么想都是数不尽的麻烦。
杨酒酒意味不明地看了脸色苍白似是受了惊吓的霍妮儿,心底无声轻轻一叹,想的却是搬家的事儿必须尽快了。
一直站在泥地里,脚下的烂泥是怎么都甩不开的。
要想彻底得个清净,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走出那片烂泥地。
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
刚听说了一桩人命官司,不管是谁都没了再说笑的心思。
一路静默着入了城,把说好的酒交给杨掌柜,杨酒酒随手就把杨掌柜递来的荷包塞给了霍妮儿。
杨掌柜见状不由得失笑道:“妹子不点一点数?”
杨酒酒好笑摇头,说:“您是个爽快人,还开着这么大的铺子做买卖,想也知道您不可能在这样的事儿跟我说笑,何必费这样的力气?”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
杨掌柜也是个世俗人,听到这话立马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说:“妹子说话做事儿直言直语,我自然不会做那没良心的事儿。”
说完露出个吹捧的笑,搓着手说:“你我都这么熟了,我也不跟你说虚的,妹子,你送来的酒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在我这小店里卖得很是不错,只是这数量确实是少了一些,属实不够卖啊。”
自打有了这好酒,连带着酒楼里的生意都比之前的好了不少。
不少人一大早就来了,为的就是这一杯之物。八壹中文網
杨掌柜整日收钱收得满心欢喜,可店里的存货只能供上半日的,到了下午就没得卖。
见惯了早上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看着下午时店里的冷清就无比揪心,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流不到自己的手里,一颗心更是恨不得掰碎成八瓣来分着疼。
买卖人哪儿会有见了银子不想捞的?
见杨酒酒不说话,他好说好商量地笑了起来,说:“妹子,要不咱俩再商量商量,我每斤提一文钱的价,你以后每个月多给我送二十斤好酒,这要是能送来,我就……”
“杨掌柜,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我的难处我之前也跟您说过了。”
杨酒酒面露无奈打断他的话,哭笑不得地说:“我家里地方小,人也少,能酿出来的实在有数,这不全都往您这儿送了,别家的老板来找我的时候,我可都说了没有多的,您要是说还想要多些,那就真的是在为难我了。”
这话杨酒酒说的是大实话。
家里的地窖是她带着霍妮儿和霍四吭哧吭哧挖出来的,属实不大。
就算是费劲巴拉多弄些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地方窖藏。
可这窖藏恰恰是十分要命的一步,半点都耽搁不得。
就算是为了出品的质量,她也不可能会为了数量而大意。
杨掌柜听到这话满脸都是遗憾。
杨酒酒见了有些好笑:“您细想,这谁见了银子能不心动?”
“我要是能拿得出来您想要的数,我至于藏着掖着不给吗?”
杨掌柜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能是忍着心疼说:“嗐,既然是没法子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话说好,你可不能再把该卖给我的酒卖给别人,要不这样。”
“自今日起,每斤我再加一文钱,有多少算多少,你全都给我送来。”
不用自己提价就有了多出来的进项,尽管不算多,却还是让人欢喜。
杨酒酒满脸是笑地应了下来,正要走时却突然转头说:“对了,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你说。”
“这县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最好是带着地窖的那种。”
要是能早点找到合适的宅子,那就能早些带着家里的崽子们都搬出来。
一想到这个,杨酒酒的心里就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她说:“不拘要多大的,屋子多少都能行,可最要紧的是要有个大点儿的地窖,要是您听说哪儿有的话,就麻烦您帮我记着些,我下次来的时候您再跟我说。”
县城四处四方交界,来往的人颇多,住着人的和空着的宅子也不少。
只是要的地窖不好找。
杨酒酒说这话时本来也没抱一次就能定下的希望,可谁知杨掌柜认真想了想却说:“这样的宅子我倒是真知道一个,怎么,你想找宅子?”
“要不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