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陈了了来到这栋楼的天台,上面果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太阳能设备,天台上风很大,在两个角落,还矗立着两台小型风力发电机。
小区里的另外几栋楼的楼顶也是同样的配置。
站在高处,望着四周无边无际的钢筋水泥森林,当城市静止下来,你才发觉它有多么深邃,每一个小方格子里都曾经装满了一个小世界,那么多爱恨情仇就这么被包容着,禁锢着。
陈了了递过来一个望远镜,指着远处一栋大楼,那是这个区域最高的一栋写字楼,里面有豪华酒店、私人会所和旋转餐厅,据说档次在全世界也是一流,我曾经去里面的公司应聘过,因为没穿正装,门都没进得去。
按着陈了了手指的方向,我把望远镜的视野沿着那栋楼往上移动,天蓝色的外墙玻璃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我在接近顶楼的一个楼层发现了难以想象的事物。
我把望远镜放下,难以抑制胃里的翻江倒海,忍不住扭过头去干呕起来。
张三丰抢过望远镜,看了一会,脸色铁青,看张登平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望远镜,二话不说塞到他手里。
我这边呕完,张登平接着呕了起来。
那一层的玻璃外墙全部被卸了下来,里面的隔断墙也统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钢梁和主体结构,也就是这层,堆满了腐烂的人体组织和累累白骨,夹杂着破烂的夹克衫、卫衣、西装残片、旗袍的一角、晚礼服的襟摆、残破的耐克鞋,我甚至相信我还看到一个染血的洋娃娃。
地板上全部是血液和一些莫可名状液体,凝固了一层又一层,变成了乌黑色。
几个不锈钢晾衣架上挂着的淡黄色膜状物正随着穿堂风摇摆,从形状上已经不用怀疑,是整张剥离的人皮。
也许是人体组织堆积得太厚,气味太浓,他们才卸掉了整层楼的外墙玻璃。
陈了了说:“那是他们的厨房。”
从她的叙述中,我们了解到,那栋楼里本来无声无息,就在十来天前,那层楼玻璃外墙突然不见了踪影,才得以发现里面的情况。
我问:“所以他们要来吃我们?”
陈了了:“今晚。”
张登平:“那还不跑?”
陈了了:“外面寸步难行,根本没法跑。”
张三丰问得很直接:“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有武器没有?”
张三丰虽然活了九百年,什么都看淡了,但是也丝毫不能接受这种明目张胆地人吃人行为。我估计他根本没想跑,一门心思要灭了这个团伙。
陈了了回答他:“其它楼层的情况看不见,根据我观察,只是在这一层出现过的人,总数不低于二十个,除了用来切肉的厨刀,没看到他们拿武器。”
张三丰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神色:“那我倒要看看,今晚是谁吃谁。”
的确,如果对方没有武器,仅仅二十来个素人,哦,要不叫荤人,想必战斗力也就那样,我们这边不是还有枪吗,连充气娃娃肚子里都装着微冲,以张三丰的实力加上优势武器,我怕他?
陈了了看我和张三丰跃跃欲试,连张登平也摩拳擦掌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观察到了她的表情:“了了,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别人的食物,你要不要更坦诚一点?”
陈了了沉默,我也懒得跟她打哑谜了,直接问:“我们这边有多少人?不会只有我们四个吧?你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吃我们?还有,你这个地方,绝对不是仓促之间建起来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了了摇摇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要不你们赶紧走吧,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张登平急切地问:“那你呢?”
陈了了:“我不走!”
张登平真急了:“为什么?”
我抢过话头:“要不我来回答,这个楼里有小孩,而且数量不少,一旦离开这个庇护所,不可能在满大街的活尸包围下存活下来。”
陈了了惊讶地看着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没回答她,继续我的洞察:“你们有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具备很强的技术实力和资源储备,你们甚至有武装力量,起码熟练操作武器,我只是还没想明白,以你们的状态,为什么面对几十个杂碎,选择了坐以待毙。”
我也不知道这番论调来自洞察锁还是我自己的推断,其实也不难推断,引起对面吃人族注意的,肯定是一个粮库,也就是说不止陈了了一个人,而这个粮库里最让他们疯狂的,则是新鲜的肉,谁的肉最新鲜,小孩。
这里有一群小孩,吃人族想吃新鲜的肉,最好是活吃,也许还想圈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搞出太大的骚乱,要避免牲畜的大规模死亡,所以才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我进一步看着陈了了的眼睛:“现在,我恳求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们有多少人,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以及为什么知道吃人族今晚会来。”
我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穿了她的防备:“今晚请不要给孩子们的食物里放氰化物,而你也无须点火自焚,我们经历过比这更绝望的情况,请相信我们的专业。”
陈了了喃喃地说:“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是老天爷派来的么……”她终于掩面而泣,是那种崩溃边缘强装镇定的压抑导致的激烈情绪。
张登平悄悄问我:“这就是洞察锁?”
我不知道是不是洞察锁的能力,但我确实在她的茶几上闻到了杏仁味,但是没有杏仁,就意味着那是氰化物的味道,她曾经在茶几上整理过剧毒氰化物,而她一个女生,又不抽烟,我却在她的上衣口袋里瞥到了一个打火机,还在楼道里闻到一股汽油味,却没有看见汽油桶,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陈了了蹲在地上哭泣,我上前轻抚她的背,她的背弓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张登平一个箭步跳上来掸开我的手,蹲下去柔声说:“不哭,不哭,乖,有我在,你不用怕了。”
我有点好奇又好笑,问张三丰:“你怎么看?”
张三丰这句话像是从鼻子里说出来的:“我不看,我现在只想快点弄死那些杂碎,连一秒都不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