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大平层,应该不是妹子自己的家,原先的主人不知所踪,留下的生活用品倒是一应俱全,而且这个房子明显经过了改造,墙壁上拉着一些不知道用途的金属线,而书房里面更是宛如一个中控室,几个屏幕发着幽光。
洗澡这个过程极其费时,我们轮流进去卫生间,居然还有热水,要不是后面的人一直催,真舍不得出来,可别提多舒服了。
什么是奢侈,这就是奢侈,既有末世的狂野,又有文明的温柔。
我和张登平还认真刮了个胡子,我找了把剪刀,把太长的头发修理了一番,张登平不知道哪儿弄来瓶发蜡,给自己梳了个大背头,张三丰的头发和胡子他都懒得打理,但是在选衣服的时候陷入沉思,考虑再三,给自己整了套不怎么合身的西装,这混搭为他平添几分不羁。
梳洗停当,闻着身上干净衣服的味道,人模狗样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恍若隔世。
妹子从书房出来,看到三个干干净净的人,眼睛里竟有一丝欣慰,她拉过一张椅子,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
“张老板,你真不记得我了?”
之前她有说她是张登平火锅店的食客,可是张登平哪里会记得每个食客,他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亏到关门。
张登平可能觉得实话有些伤人,他哈哈一笑:“那怎么可能,我一眼就认出你是我的老顾客,我以前经常给你打折。”
妹子幽幽地说:“其实我只来吃过一次,你并没有给我打折,我记得你是因为锅里有个蟑螂,我们本来要投诉,你一把抢过去吃了,令人形象深刻。”
我和张三丰都傻眼了,你说这张登平,都敢吃蟑螂,就不敢把厨房打扫干净点,这是种什么样的超现实主义经营理念。
张登平脸上五味杂陈,我怕他又要无故消失,赶紧接话:“既然是老相识,相聚就是缘,我看投诉就不必了,大家握个手,相逢一笑泯恩仇不是更好。”
张三丰是实在忍不住了:“这个……打扰一下,我记得我们应该快死了,请问咱们什么时候进入正题?”
终于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妹子说她叫陈了了,灾变发生以后,她和一些幸存者就近在这个楼里避难,后来大家一起改造了一些设施,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庇护所。
张三丰意味深长地说:“了了,你这个庇护所,规格颇高。”
我知道张三丰话里有话,他认为陈了了没说实话,或者没有全部说实话。
陈了了:“这几栋楼顶上有光伏电站,还有几套小型风力发电机,另外楼里还有一套大容量电储存设备,可以供给小范围生活用电,有一条水管从车库直通长江,有潜水泵为楼顶的二次供水蓄水池抽水,所以有水有电,并不奇怪。”
当一个人强调什么的时候,这个被强调的东西,很可能是他的弱点,就像朋友圈,天天炫富的往往欠了一屁股债,天天秀恩爱的往往动起手来就往死里打。
所以当陈了了强调“并不奇怪”的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她隐瞒了事实。
但现在不是玩狼人杀,陈了了明显没有恶意,我能理解她出于自保的谨慎,尽管张登平是她认识的人,但谁又知道在这个末世里有多少熟人已经不是人了呢。
我也简单讲了一下我们的情况,告诉她我们也有一个在深山里的营地,我们三个冒险进主城,主要是衣锦还乡,看看父老乡亲们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顺手捎点医疗卫生以及文教用品回去。
陈了了并没有因为我一番阴阳怪气的发言而生气,她只是沉默了。八壹中文網
空气有些凝固。
张三丰问到了点子上:“你完全可以不管我们,为什么让我们上来,楼道应该都堵死了,只要你不放电梯,我们甚至都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陈了了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如果我不现身,任由你们在小区里乱窜,你们现在已经死了,这个社区里并不是只有钢琴线这样的防御手段。”
钢琴线的厉害我们都见识过了,对付飞天怪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比钢琴线还猛的机关,原则上我们确实应付不了,她没有危言耸听。
我其实更好奇刚上来的时候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胖娃娃:“楼里有多少小孩?”
陈了了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认真在看着我们的眼睛。
我继续追问:“什么叫我们是吃素的?”
陈了了依然没有说话。
那我干脆自问自答:“那我来猜一猜,吃素的,就是没吃过人肉,吃荤的,就是已经吃过人肉了。”
连张三丰都瞪圆了眼睛,张登平更是惊得呼吸急促:“大哥,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其实我多么希望这是个玩笑,我也多么希望陈了了斩钉截铁地否定,但我知道,那是奢望。
陈了了眼睛里仿佛起了一层雾,她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虽然我从你们的行为方式上判断过了,但是还是得让小胖看一样才能放心,第一次接触到吃荤的人,小胖大哭大叫了一整夜,从那以后,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吃没吃过……人肉。”
说到最后一个词语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了。
张登平长叹了一口气:“狗日的,毁灭吧,赶紧的!”
张三丰想开个玩笑调剂一下气氛:“你这吃蟑螂的遇到对手了?”
这个玩笑很不合时宜,我认为张三丰也是在极力平抑自己的心情,所以有点口不择言。
据说幼儿拥有一些莫可名状的感官,能够感应出混迹在人群中的恶鬼。
我继续问:“那如果小胖感应到我们是吃荤的呢?你让他单独跟我们打照面,岂不是很危险?”
陈了了:“其实那个充气娃娃的胸部还装备着一挺微型冲锋枪,如果小胖一哭,我这边就会立即下达指令,近距离扫射你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难怪当时我明显感觉充气娃娃在有意无意地调整位置。
也就是说,当时那个小胖子只要一哭,我们就会立即被打成筛子。
虽然这番对话大家都藏着掖着,但起码可以肯定都不是变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只要不是变态,那就值得信赖。
陈了了问:“城里到处是丧尸,还有天上飞的吃人怪物,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
张登平抢着说:“我们骑马!你还不知道吧,只要你骑在马上,丧尸就看不见你!”
陈了了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那你们的马呢?”
没等我们回答,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应该也不会很多,肯定不够……”
我叹了口气:“是不太多,飞天怪攻击我们的时候,马惊了,跑了,所以现在是零。”
张三丰对这番拉家常式的对话早就不满了:“到底什么时候说我们怎么死这个重要话题?”
我们都望着陈了了。
陈了了默不作声,良久,她站起来。
“那跟我来吧,带你们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