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大大卷和刘慈心急急忙忙地穿越木屋区。他们的居民总数恐怕接近千人,密密麻麻的小木屋高低错落,几乎形成了一个小镇。
末世有个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不用上班。尽管天色已经大亮,可是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几个屋顶的烟囱冒着袅袅白烟,也有早起的人已经开始做早饭。
穿越木屋区,背后是一片松林,松树长得又高又直,好像远古仪仗,森然耸立了千百万年。
我们一路赶,刘慈心一路气喘吁吁地讲情况。
原来贞慧和冰冰姐、徐扬她们三个在给我们弄早饭。可能是看到松林里有蘑菇,三个人就跑到了松林里。本来松林蘑菇很多,就在边上捡捡,弄碗新鲜蘑菇汤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可偏偏就在这十多分钟,碰上了该背时他们从松林背后晨训回来。
该背时是个俄罗斯人,已经六十多岁,是个退役军官,好像军衔还不低。他的全名应该是叫盖索瑞贝内斯基什么鸡公诺夫的,反正没人记得住。刘慈心讨厌他,私下就叫他该背时。
我知道“该背时”,这是个西南地区的俚语,意思是活该,不值得同情的意思。一个人叫这个绰号,应该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个该背时的确不讨人喜欢,他可能是当了一辈子没仗打的军官,活得老憋屈了,眼看快半截入土,终于赶上乱世,内心一定躁动得不得了,急于发挥夕阳红的余热。
他不在徐扬、大大卷和张三丰任何一人的原生拯救名单当中。桌山基地到了建设后期,知情者慢慢变多,推介方式呈现网状结构,人员构成开始复杂起来。大大卷他们本着有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只要检测出同工酶计时器中止者,都一律让他们接触真相并吸纳加入桌山基地。
在建设过程当中,为了赶进度,该背时曾经多次追加资金,也不知道他一个俄罗斯退休军官,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也多次登上建设中的桌山基地,运送了几批物资保管在自己的私人库房里。
后来大大卷他们才知道,他那几次运送上去的,全部是武器装备,还有数量庞大的弹药储备。
大大卷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政客,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桌山基地的居民应该遵循什么样的制度结构。他们天真地以为,既然是大大卷的预言拯救了大家,他就是每个人的再生父母,就有足够的威信来解决未来分歧。
他们都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包括活了九百年的张三丰。他们不知道无处不在的政治机器,一旦运作起来,根本没有父母子女的概念。
尽管并没有发现任何实际的威胁,该背时还是擅自建设了一支武装力量。在他提出保卫桌山营地所有居民安全的口号后,很快赢得了很多追随者,大多是青壮年。这支队伍在该背时的带领下,自然而然地成了桌山基地的警察机构,作风也越来越军事化。
然而大大卷他们闲散惯了,并不希望桌山变成一个军事基地,更讨厌一板一眼的作风。在该背时开始派驻荷枪实弹的岗哨并试图掌控唯一的升降机进出通道时,大大卷终于亲自出面制止,该背时有所收敛,暂时放弃了掌控升降机的企图,表面上仍然尊重创始人的意见,也撤掉了用于监视居民的内部岗哨,但实际上他暗地里加快了武装建设,更大范围地发放武器,以野外安全巡逻的名义加强军事训练。
桌山居民有不少人赞同该背时的做法,认为一支军事力量能够保障自身安全,再加上该背时控制着桌山上所有的武器装备,拥有绝对实力,他运用签字投票的方式颁布了一套临时法令,利用民意倒逼创始人,捞到了不少政治资本。
临时法令包括桌山居民不得私自接触外人。
这是一个暴力热衷者,更是一个政治投机分子,一旦羽翼丰满,就是一个暴君独裁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通晓历史,能看得懂法西斯的嘴脸。在有的人眼里,该背时是服务居民的“公仆”,是守家卫土的“将军”,是阻挡未来风险的“救星”。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大卷会有之前的表现了,原来在桌山上出现了一股拥有绝对力量的政治势力,这势力带着军阀和法西斯的烙印,他们深深担忧却无可奈何。
我们来到松林深处,这里站着一大群人,都穿着一色的野战服——他们甚至还有制服——手上拿的是卡拉什尼科夫ak-12,这是一种采用5.45x39毫米步枪弹的制式突击步枪,最高射速每分钟700发,枪管长度415毫米,最大射程为800米,标准弹匣容量30发。它同时也兼容ak-74,rpk-74的96发弹鼓。这是真正的正规军野战部队的装备。
总共三十一个人,三十一支ak-12,这么强大的火力配置,围着三个女人,一个老道士,这他吗不是法西斯是什么。
我甚至还瞥到了松林深处的树干上有细微的反光一闪,意味着他们还布置了至少一个狙击手。
我看到贞慧手上也有一支ak-12,张三丰站在她旁边,两人的脚下倒着两个武装分子,没有血迹,应该是被张三丰点了穴,贞慧抢了他们的枪。徐扬和冰冰姐挡在贞慧和这群武装分子中间,使得双方暂时没有发生交火。
该背时应该就是那个精悍的俄罗斯老头,背有点驼,却穿着迷彩背心,露出恶心的肌肉,以显示体格健壮。他站在那里像头灰熊,三角眼里闪着阴沉的光。身旁一个明显是亚裔的小白胖子正在用时不时弹舌的俄语跟他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看来小白胖子是翻译官,正在跟该背时翻译,那场景可以参照抗战电影里面的汉奸翻译官。
大大卷大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几个箭步冲上前去,指着该背时就是一顿乱骂:”狗日的老东西,你以为这是你家,反了你了,赶紧给老子把这些破铜烂铁都收起来!老狗熊,你扮什么白皮猪!“
刘慈心悄悄把我挡在身后,对我说:“一会叫你走你就走,千万别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