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钱垂头丧气地重新登上城墙，他走到白乐身前，径直跪倒在地，面如死灰道：“将军，小的再恳求您一次，饶……饶了卑职家小吧……”
周围的军士纷纷皱眉，心有不忍。在他们看来，李钱这位新入行伍的愣头青还是很不错的，为人老实也仗义。可偏偏今日仅仅因为一个“故伎重施”惹恼了白将军……不是不想替他说情，而是确实不敢啊……同袍情谊固然要念，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
显然没有！
白乐端坐，手持白色布帕擦拭着长剑。面对下跪乞求的部下，他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本将向来说一不二，这你是知道的吧？”
这一次，李钱没有愤然咒骂，也没有继续哀求。他缓缓起身，朝着脚下的堰城、朝着家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猛然扭身，冲向了白乐！
“叮！”
白乐横剑格开了李钱手中的短刀。
“拿下！”
李钱立刻便被军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呸！”李钱吐掉渐入嘴里的尘泥，向白乐求死：“你杀了我吧！”
“不，不不。”白乐还剑入鞘，系于腰间，“本将说过了，要你帮着守城啊！呵呵呵呵。”
“白乐！”李钱拼命转动眼珠盯着起身走动的青衫文士，“似尔等这般卑鄙、奸诈、恶毒之人，自有天地神灵鬼魅惩处！你等着吧，哈哈哈哈……”
李钱的笑声，不算豪迈，也称不上痛快。最多的，是无奈。
“啊！”趴在垛口的白乐突然叫了声，“来吧，该你出场了，叛军要攻城了。”
李钱应声被架到了女墙边。
“哈哈哈哈！”李钱不惧反笑，“你等着吧！今夜我便化成厉鬼索汝性命！”
白乐闻言，摇头笑道：“要是真有鬼神，本将啊，恐怕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城下的徐骅举枪指着堰城的高墙喊道：“将军！贼将又要行那卑劣手段了！”
庄宪当然也看到了，垛口处一名百姓已被送出了半截身子。
“哼！莫管其他，兴许他本身就是个死囚呢！”庄宪继续排兵布阵，“大盾护住云梯，强弓手跟上，随时准备压制敌城弓手！攻---城---！”
十架云梯在大盾的保护下稳步前进，后方的强弓手羽箭触弦，斜指向上，一步一步逼近堰城那斑驳的城墙。
“看来，今次到访的是位狠角色啊！”白乐用食指刮了刮垛口的灰尘，“送他下去吧。”
伴随着一声惨呼，李钱自高墙跌落。
“将军！”徐骅猛一皱眉，焦急地问道：“咱们真的不管吗？”
“不管！”庄宪斩钉截铁地回答。
“纵使是老弱妇孺，也不管吗？”徐骅语气中似有些责备。
“不管！”庄宪怒道：“老子说了不管就是不管！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将军，这不像你。”徐骅失望了，“小爷不也说了，军民无辜啊！”
“所以，这座城要换人！”庄宪目光坚毅，“此战中丧生之堰城军民，均算我龙骧军一员！战后按律抚恤！”
听到这里，徐骅才稍稍安心。
堰城的主将，草菅人命，胸无半分仁爱，确实要换！
而龙骧军，是由端木离设立，卢斌任主帅。若将陵州地界单独划出来与大荒对立，那么龙骧军便相当于是陵州的王师了。死于此战之堰城军民，能按龙骧军规制安葬、抚恤，也算是……
徐骅想不出怎么来形容了。
唉，就这样吧！
徐骅提枪冒着箭雨冲向前去，到了城墙下捡起死去同袍的大盾开始攀登云梯。越爬越高，再不用手扶便要失去平衡摔落下去了。于是便弃了长枪，左手大盾横举在头顶，右手紧紧抓住云梯，咬着牙一鼓作气登上了城墙！
徐骅率先登顶，双手持盾奋力横扫，逼退了城上守军。后面的龙骧军就轻松多了，接二连三地登上城来，不多时已聚集了二十来人。
不过优势依然在守城方一边，以徐骅为首的二十几人很快就被守军的长枪逼到了一个角落，他们所攀登的云梯也被守军推倒。
庄宪咬了咬牙，眯起了眼睛。随后左手握紧缰绳，双脚猛磕马腹，疾驰上前。
“龙骧军！猛攻！”
人吼马嘶！
庄宪周身弥漫着红雾，越发的浓烈，逐渐幻化成两条手臂的模样，通红粗壮！
“起！”庄宪低吼一声，从马背飞身而起。与此同时，红色双臂已紧紧抓住了女墙。
白乐看着从天而降的敌将，不退反进，面露兴奋神色。
“这是什么超绝功法……”白乐拔剑，“本将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陵州庄宪！”庄宪自报名号，脚尖一挑，地上的一柄战刀便飞入手中，“如你所愿！”
白乐眉头一挑，举剑便刺。庄宪横刀格挡，然后一脚踢出。
“啊！”白乐痛呼一声，倒飞出去。
庄宪皱起了眉头。
就这……？
白乐右手伸入怀中，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阁下武艺，果真，果真卓绝啊！”
“哼！我龙骧军高手如云，庄宪只算得上二流！是你太不中用了！”庄宪移步上前，“倒是你那恶毒心肠，堪称举世无双！”
“呵呵呵，阁下过奖了。”白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移步上前，“阁下不来攻城，白某又怎会将人丢下城墙呢？白某只是为了护一城百姓安危罢了。说到底，他们都是因为你们才死的。”
“为将统兵，胜败常在。百姓何错之有？你竟将老幼摔下高墙！”庄宪越发看不起眼前的青衫人了，“护一方水土本为高义，败便败了，死便死了！汝此般行径，只会遭百姓愤骂，遗臭万年！”
“哈哈哈哈。”白乐大笑几声，右手突然自怀中抽出，紧接着一片白灰撒向了庄宪。
待白灰落尽，只见白乐持剑又刺又砍，却伤不了庄宪分毫，更别说那江湖里都不齿的、下三滥的、迷人双眼的白灰了。
红色雾气犹如铁甲，将庄宪裹覆在内。
庄宪对眼前的青衫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想再耗下去，双手迅速探出，“咯啦”一声，拧断了白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