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成乞丐的两人一路向北,疾行了片刻,见前方烟尘滚滚,似有大队人马过来。
“北面来的,是陵州的兵马?”
“应该是吧,许是娘亲放心不下,调遣兵马过来接应了。”
约五千人的队伍不久便至,领军的是庄宪。
“公子!”庄宪翻身下马,急切地问道:“公子怎这般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庄将军。”卢雨抱拳。
“公子可不要再这样了!”庄宪忙单膝跪地,“庄宪如何受得起!”
卢雨轻笑,“那,回陵州吧。”
“公子可先行回去,待庄宪攻下堰州,立刻整备军马开往流关!”
“攻打堰州?”卢雨皱眉,“是娘亲的意思?”
“正是离公主的军令!”庄宪抱拳回答。
卢雨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小爷,那我暂且不随您回陵州去流关了。堰城守将奸诈卑鄙,我要留下协助庄将军。请小爷应允!”徐骅跪地请战。
卢雨也没有拒绝徐骅。他知道庄宪等人虽然对自己恭敬,但是绝不会因自己几句话就弃了娘亲和爹的军令不顾。
堰城一战,还是要打。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胜为上,兵胜为下。”卢雨轻语了一句古兵法,末了又加了一句,“堰城军民无辜。”
“公子放心,庄宪理会得了!”
庄宪目送卢雨策马驰远后,扭过头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败的?还劳了公子大架进城救你?公子万一有什么闪失,你拿命抵?能抵得了?”
“将军,您听我说!”徐骅依旧跪着,“末将城外挑战,贼人闭门不出,拿刀架住一位老妇立于城墙上,作势要推下城墙,逼末将撤军。末将料想贼人只是做做样子,便不曾理会,继续叫阵。”
“然后呢?说呀!”庄宪催道。
“谁料想,贼人竟真的将老妇推下了城墙!”徐骅咬牙切齿,“末将命人上前查看老妇情况,却被贼人乱箭射死在了城下。之后,贼人又推出一个孩童来……末将恐那稚童亦遭毒手,便策马赶到城下以防不测,却被十数张大网给缠捆了个结实……”
“你带的三千兵马呢?就这么干看着?”庄宪瞪大了眼睛追问。
徐骅以拳捶地,恨恨道:“贼将说了,城内老幼何止万余,你不妨试试,看看三千军士能救得了几人?”
“贼人恐吓,你便让部下撤了?”庄宪怒道。
“是……”徐骅低头回答。
庄宪翻身上马,“哼!起来吧!今日拿不下堰城,你我便撞死在城墙上了事!”
“得令!”徐骅问军士要了一柄长枪,立于庄宪战马旁侧,只等攻城军令了。
城下军马整齐,旌旗猎猎,城上的守军当然早就瞧见了。不过他们照样有说有笑,似乎城外列阵待发的五千兵马只是草扎纸糊的假人一般。
只有一人,好似心事重重。
“将军,又来人了,咱们……还……还要故伎重施吗?”他皱着眉,抱拳躬身向一人问道。
话音刚落,脑袋上便挨了一击。
“让你好好读书,就是不听!”这位将军打完人,立刻理了理衣衫,继而扬起下巴,轻咳了几下,“伎,是伎俩的意思,通常指卑鄙、下流的手段。我等王师,护一城安宁,怎能用此等卑劣的话来形容?你,是觉得本将做得不对吗?”
“噗通”一声,这名军士瞬间跪地,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面上的愁容已转变成了惊惧。他颤抖着道:“将……将军,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怎么敢忤逆您啊……”
紧接着,周围百十名守军悉数跪倒,齐声高呼:“将军息怒!”
这位堰城的守将,身不披甲,手不持兵,仅着一身青白色长衫,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却叫满城将士畏惧至此!
“脱去甲胄,卸下刀兵,你就是百姓了。”青衫守将面露笑容,“来助本将守城吧!”
众军士领命照做。
对于这位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上官,他们能做的只有服从,除此之外,就是谨言慎行。最好是变成透明的人,上官看不见自己,自然就不会惹祸上身了。
“将军!将军!饶命啊!”遭卸甲的军士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妻儿!将军饶命!将军!开恩哪!”
“你倒是提醒了本将。”青衫文士向外摆了摆手,“去,一并请来。可不能负了李钱全家的忠君报国之心!”
“不……!不要啊!将军!”李钱哀嚎起来,“小的一人就足够了!求您饶了小人家小吧!将军!”
正待离去的军士止步,转过身来躬身请示上官。但青衫文士并无旁的言语和动作,军士们再应一声“得令!”后,往城下去了。
“白乐!你不得好死!你!尸骨腐烂招满蚊蝇!蛆虫翻爬!流浪饿狗亦不屑啃食!”李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对着青衫文士破口大骂。
“你骂吧,我听着呢。”名叫白乐的堰城守将面露微笑,“纵使你骂破了喉咙,我白某人也不会掉下一块肉来。”
“你!卑鄙无耻!你!德不配位!你!鱼肉百姓、暴虐无仁!”
“哈哈哈哈!”白乐仰头大笑,“好一个鱼肉百姓、暴虐无仁!李钱啊,不如本将将你放了,你去城内问一问那些百姓,就说白某人要撤军了,你看他们怎么说。”
“有何意义?”李钱觉得奇怪。
“当然有了,关系到你全家的生死啊!”白乐继续解释道:“既然你说本将鱼肉百姓,那么听闻我要离开,百姓当拍手叫好才是。若民心如此,那本将立刻率军撤出堰城,你一家老小也就不用死了!”
“此话当真?”李钱根本没想去问如果百姓不允,当如何。因为在他看来,整个堰城的百姓,没有一个不痛恨白乐的。
“白某人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你应当知道啊!呵呵呵呵。”
“好!我这便去问,再带一两人过来作证,亲口说与你听!”李钱眼中燃起了生的希望,同时也没有忘记喊上要好的同袍,“喂!好机会啊!走啊!”
可是,同袍好友个个都别过头去,无一人应他。
“愚不可及!”李钱低骂了一句,快步往城下跑去了。
他越跑越快,恨不能背生双翼!越快带来百姓作证,就能越早摆脱白乐这个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