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云谏的取下发冠,倾刻间,缕缕银丝便柔顺滑落,美得使人炫目。
叶蓁的心中,不禁暗叹美丽。
之前从未细瞧过,眼前人的发色竟似是月光铺洒,既糅杂着银辉,又带着朦胧的晕色。
要放在现代,就算是技艺最高超的染发师,也肯定染不出这种色彩。
而透过铜镜,陆云谏则是恰巧看见身后之人,正无言盯着自己的满头银丝。
不仅如此,她的眼中像是木然失了神。
以为叶蓁是被吓得发怵,男人的眼底不觉划过一丝嘲讽之色。
果然,不过是同旁人一样,还是不敢……
“愣着干嘛?“陆云谏面色冷淡,伸出两指落向镜底。
待拾起那支缀着珠宝的玉梳后,再才举至耳边,往后投递。
语气明显变得低沉:“怎么?怕了?”
陆云谏冷不丁的言语使叶蓁霎时回神:“——没有没有,奴才只是一时看入了迷。”,
看入了迷?
是她的讨好之话?
陆云谏定定凝视铜镜,凭借镜面的反射,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身后人。
究其一切,他是想要通过叶蓁脸上的细微表情,辨出她方才言语中的真伪。
叶蓁静待片刻,只因陆云谏没有说话,于是她便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玉梳。
笑容满面道:“奴才这就为王爷梳整。”
而就在叶蓁接梳的瞬间,陆云谏则骤然收手。
因方才两人不慎触碰,不知为何,他感觉那团触碰到的指腹,此刻竟莫名有些发烫。
叶蓁认真地从发根开始梳起,缓缓后落,捋顺,一直梳到发尾……
转眼,玉梳的密齿与银丝相间交错,如轻烟在指尖缠绕。
此时陆云谏则是将手笼在袖中,眸中盛着半边阴影,不时揉捻着发烫的指腹。
她方才说,看着他的银发入了迷?
是在虚与委蛇吗?
“我最讨厌骗我的人。”陆云谏盯着镜面,冷淡发声。
“奴才没骗人。”叶蓁五指集起陆云谏的一握发丝,依旧是中规中矩地梳着:
“王爷的银发当真好看得紧,方才奴才是真的看入了迷。”
语音刚落,只见陆云谏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时竟笼起一层迷雾,叫人看不清楚。
他觉得自己正乘着一只独桨小舟,四周都是覆盖着迷雾的汪洋。
未知前路,也看不清迷雾之下潜藏着的危机。
最后,置身于汪洋中的他下意识抬手,决心拂散眼前的迷雾。
登时,便再次瞧见了镜中人。
此时,镜中人正左右扭摆着脑袋,咧开小嘴,故作一副刁顽模样。
叶蓁的唇瓣虽在张合,却没发出半分声响。
光看嘴型,她似是在说:我最讨厌骗我的人……
她这是在学他?
呵,真是好气又好笑。
原来他在她的眼中,竟是这副模样?
“叶蓁,你在干嘛?“陆云谏刻意压低嗓音。
闻声,叶蓁立马收起方才故作‘刻薄’的模样,眉目提高,转眼便梨涡微现。
声音悦耳地回复道:
“奴才在给王爷梳头呀……”
随即她无意抬眸,好奇地望向铜镜——兀然发现,陆云谏此刻竟在通过镜面的反射看她!
两人视线对上。
叶蓁唰的一下睁大眼,里面倒映着几分局促与狼狈,包括脸蛋也迅疾变得红扑扑。
擦,所以她刚才故作‘刻薄’学他说话的模样,都被看见了?
那她不直接尬死?!
现在就好像,坏学生叶蓁指名道姓地说着某校领导的坏话,结果一转身,发现那名领导其实一直都站在她身后……
叶蓁觉得,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原地去世……
看着她复杂繁多的神态,陆云谏勾唇邪笑,抬手撑着下颚,表情却变成了饶有兴致。
他依旧是通过铜镜,静静睨视着镜中人此刻的窘态。
【滴,黑化值减2,当前黑化值为75。】
叶蓁:。。。行,原来他喜欢看她尴尬难堪!
听见脑海里提示音的响起,叶蓁真不知道,她此时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察觉身后之人半响未动,陆云谏唇角上扬,双手抱在胸前,就连语气也变成了少有的轻快:
“梳好了?”
“……梳好了。”叶蓁脸庞深埋于肩侧,牢牢盯着陆云谏垂腰的发丝尾端。
眼不见,心不烦——
她只要不看他,那么尴尬的人就绝对不是她!
“本王要睡了。”陆云谏款款起身,看了一眼此时正垂头丧气着的叶蓁,朗声吩咐:
“别忘了,今晚也要照例守着床榻。”
“是……”叶蓁一下接一下地抠着玉梳的齿端,小声嗫嚅。
看着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陆云谏本可无视这一幕,但不知为何,此时偏偏心生劣性,故意诘问道:
“怎么这副模样……本王欺负你了?”
“没有。”叶蓁死死咬着嘴角发声,就连抠梳子的手劲也不由加重。
这狗王爷怎么还不去睡?
非得把她当成笑话,然后看完了才满意是吧!
叶蓁不知道,所有的小动作其实都被男人看在眼里,他又缓缓启口:
“既然没有,那就过来给本王放帷幔。”
陆云谏惬意拂了拂肩部的褶皱,一手撑在床沿,气定神闲地等着她。
眼下这种处境,他不和她说话会死吗?
看来主动帮陆云谏梳头,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叶蓁依旧紧握着那把玉梳,侧身站立在原地。
还放帷幔……我给你放个屁!
可最后只能是无奈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认了命,倾身放好梳子。
转头就换上一副莞尔微笑的模样:“好嘞!奴才遵命。”